「你要结婚,佳儿也要嫁了,还有王苹订婚,」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为什么女孩子都要走这条俗气死了的老路呢?你们想不出另外的花样吗?」
「没有人能免俗,因为不能人人都像你!」她说「我们都是平凡的蠢人!」 「好一个平凡的蠢人,」他的脸也红了,谁能真是超越了感情的智者?他不是,永远不是,他早就陷在她的网里了。「何雅之,你比谁都聪明!」 雅之实在不明白他的意思,却也不想问,事已至此——他们之间到今天还有话说,已是意外的奇迹,她原以为永远见不到他了,即使见到也会视同陌路,想不到他们又会谈话,虽然谈得并不好,也足以令她欣喜,这些不见面的日子,她是——那样的想念他!
「聪明的是你,你抛开所有的人,。如闲云野鹤般自由,」她盯着他,奇怪,经过短短的谈话时间,她发觉自己全然不恨他了——怎能恨呢?她付出了全部感情!「今年夏天你就可以飞向你向往的辽阔世界了!」
「今年夏天,」他哈哈大笑。他向往什么辽阔世界呢?他的世界只有冰冷、孤寂。 「就在你变成庄志文太太的时候——我们各人都得偿所愿!」
「是——吧!」她皱眉,答得勉强。她和志文,这简直会让人笑掉大牙,志文和她结婚?天方夜谭!
「佳儿结婚——你参加吗?」他突然问。
「她没有请我!」她不置可否。
「如果她请你——」他笑得很特别。「你会看见王苹和我做男女傧相!」
「很——完美的配搭!」她说。心中忽然加速跳动起来,他刚说过王苹将要订婚,是和他?「请——替我转达我的贺意,我是指巴巴拉·林!」
「我会!」他还是目不转睛的望住她。「有一件事,我发觉——我原来完全不了解你!」
「重要吗?了解我!」她含蓄的笑。「再见!」 她越过他而去,一丝犹豫也没有——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量——留下他怔怔的站在那儿,天已完全黑了。
他说不了解雅之,他又何尝了解任何人?他是失败的,在这方面,所以他注定孤单吧!
他大步走回家,心中的失落似乎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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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昏昏沉沉中亦凡终于醒了,他睁开眼睛,眼皮又涩又沉,头痛欲裂,全身都疲软乏力,他——怎么了?病了吗?不,不,怎么会呢?他不是正参加佳儿和少杰的婚礼吗?他这做伴郎的不是勇不可当的在替少杰挡酒吗?王苹也在一边陪着他,帮着他,场面热闹非凡,每一张都是欢笑的脸——他怎么会睡在这儿?又这么痛苦难受?
轻轻的移动一下,他手臂碰到一样东西,不——一个人!正在吃惊,旁边的人说话了。
「醒了?嗯!」是王苹。
一阵仰制不住的愤怒,还有说不出的受骗感觉,他猛然翻身坐起,寒冷加上支持不住的头昏眼花,他又颓 然倒在床上。
「你——真卑鄙!」他的声音从牙缝里进出来。
他发觉不但自己全身赤裸,躺在一边的王苹也是,王苹——他发誓不能饶了她,她是有预谋的。
「什么意思?」王苹声音很冷,很利。 「我们又不是 第一次,而且又不是我要你来的!」
「这儿是什么地方!」他一边找寻地上凌乱的衣裤,一边问。「我怎么来的?」
「谁知道,酒店吧?」她冷冷的笑。 「你硬要我来,你该记得你自己做的事!」
亦凡胡乱的穿衣服,他硬要她来?他做了些什么?他真是全无印象,一丝影儿也没有,他脑海中只是一幅又一幅应酬的场面。他——怎么硬要她来?
「别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他沉着脸,没有一丝笑容。他是漂亮出色的,但此刻,他看来冷酷可怕。「我醉了,是你——布置的一切!」
「布置?!」她霍然坐起,裸露着半身。「斯亦凡,你这狼心狗肺的家伙,你当我王苹是什么人?」
「我不当你是什么人,」他冷冷的盯着她。「可是我告诉你,你用尽办法也没有用,我不会要你!」
「你——去死吧!」她咬牙切齿的。 「你若不死也总有报应,你要出国,你喜欢何雅之,你看着吧!我若不能令你身败名裂,誓不为人!」
他皱皱眉,被酒精麻醉了的脑子无法灵活转动,他不该这么得罪王苹的,至少表面上不能伤她,但是他想不到那么多,他头痛,他又愤怒。
「我不怕你,你该知道我斯亦凡绝不怕你,」他冷笑。「你有什么绝招尽管使出来,把我困在酒店没有用,我不要你,明白吗?我对你没兴趣!」
「很好,很好!」她阴森的说:「你会尝到后果的!」
「你威胁了不我,王苹,」他穿上鞋子预备走。 「你是自己送上门来,犯贱!」
王苹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亦凡——不该这么说的,平日他绝不会说,他不是笨人,但今天他又难过,又气愤,又意外,脑子又凝成一块,他做了错事!
「你说得好,」王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心中对他再也不存一丝希望,你既无情,休怪我无义了。「我是犯贱,爱上你这禽兽不如的混蛋,你今天侮辱我,明天我要十倍报复在你身上!」
「尽管来,我等着!」他毫不在乎的摔上门,扬长而去。王苹黑着脸沉思一阵,眼中的泪光变成一抹怨毒,她已决定,她知道该怎么做!
从床上跳起来,她迅速的穿上衣服。她得不到的,任何人也休想得到,她爱过,容忍过,希望过,失望过,痛苦过,也忌妒过,今天所有的情绪都去了,她恨,她心中只有恨。她费尽心思得不到,反遭到一顿抢白,一顿羞辱,她恨他——斯亦凡,她要报复!
是的,报复,像他这样的男孩子该受到惩罚的!
她已决定,得不到就毁了他!她是有力量毁了他的!她那艳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残酷的笑容,她一定要毁了他!
亦凡走出房间,走出酒店,让晨风一吹,整个人才舒服一些,好过一些。昨夜真是混乱,怎么会搞成这种情形呢?他真是喝得太多了,他丝毫不顾惜自己,喝酒、胡闹才可以令他忘却,然而——怎么落入王苹之手?他原不该找她做伴娘的,她早就不怀好心,他是昏了头,他该找君梅的!
他叫了一部计程车回家,汽车摇摇晃晃的,他又有些后悔,就算王苹算计他,他也不必出言侮辱她,到底她是女孩子,她又爱他——也不过讲讲而已,她不会做的,她不会做的,她能怎么报复他呢?真令他身败名裂?不,不会的,要是这么做,她岂不是也要赔上自己的前途? 回到米色小屋,他洗一把脸,清理一下凌乱的自己,又喝一杯热牛奶。还是不舒服,酒醉之后的难受简直不是笔墨可形容的,今天恐怕不能上学了! 他躺在床上,奇怪的是又不能入睡,对着天花板干瞪眼,这滋味的确难受极了,还是起身吧! 他又走到客厅,把自己埋进海绵团里,就这么闭着眼睛休息了一阵,他听见报纸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声音,也懒得去拿。又听见一阵熟悉的,规律的脚步声经过,是张正浩,曾经捱他一拳的男孩子! 正浩走过去,亦凡忽然笑起来,张正浩和他都是一对大傻瓜,互相敌视了那么久,真正的敌人却在一边偷笑呢!那个庄志文是所谓「会咬人的狗不叫」吧?张正浩现在还是暗暗喜欢雅之吗?正浩和他是不同的,正浩似乎不怎么在乎得失,喜欢得心平气和,他——他——哎!他可说不出自己,反正事情已经弄僵了,绝无挽回的余地,说什么也没用! 又坐了一会儿,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时间还真难打发呢!以前他去旅行,爱摄影,自己做家中用具,也读一些书,现在似乎什么都放下了,连读书的兴趣也淡了,他这个人,还说什么出国闯天下? 又有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熟悉得——令人心灵颤抖。没有听错吗?他认得那该是雅之的脚步声,但雅之怎会再来小屋?雅之夏天要回马尼拉做王妃了——脚步声停在米色小屋外,他睁开眼睛,心中掠过一阵狂喜和意外,真是雅之!
风铃叮当,门铃也响了。亦凡从海绵团里跳起来,屋子里的一切——包括他都是欢迎雅之的,是雅之,他能肯定,雅之居然又来了!
他奔过去开门,他控制不住两手发颤,他还没有想到,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她,她再来,就——就别再假装了,那太痛苦,让他以最真实的笑容、话语和感情来欢迎她吧!他实在不想再伪装下去。
「雅之——」他展开了真诚的,耀眼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