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识的甩甩头,外表上雅之和这几个字——「风流快活」是连不在一起的,她斯文、秀气又保守,连感情也似乎含蓄得很,但她会一夜不归——人毕竟是不能从外表认清另一个人的!
窗外有一串脚步声,由远而近而驻足。不会有那么巧的事吧?才想到她人就到——抬起头,看见的竟是那严肃又正派的张正浩,他正朝米色小屋里张望,他来做什么?
「有事?」亦凡站在门边,冷淡又不耐烦的问。
「我——能进来吗?」正浩睑上有一抹好动人的光辉,那是真诚、神圣得类似古代殉道者的。「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讲!」.
亦凡犹豫了一秒钟,侧身让正浩进来。正浩看来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
「说吧!」亦凡双手环抱胸前,倚在门上,是一副标准冷眼旁观,置身事外的神情。
「你们——闹意见?」正浩说得好困难。
「我们?!谁?!」亦凡夸张的摊开双手。「谁和谁?你别弄错了人,找错了对象!」
「别开玩笑,我是很认真的!」正浩咽一下口水。「我是说,你和——雅之!」
「何雅之?她和我有什么关系?」亦凡冷笑起来,一脸讽刺味道。「为什么你们这些人都认定我和何雅之?简直莫名其妙,荒天下之大谬!」
「斯亦凡,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态度说话?」正浩不满的皱起眉头。「雅之不是那种——那种只是玩玩的女孩子,你不能这样对待她!」
「怪事,我怎么对待她了?」亦凡不耐烦的站直。「台北市所有的女孩闹情绪都来找我斯亦凡,你们当我是什么人,你们以为我是齐天大圣?」
「不,我不说其他人,我是说雅之,」正浩固执的胀红了脸,眼光好坚定。「她对你——我明白她对你不同,是你令她不快乐,令她情绪低落,这些日子雅之完全变了!你一点也不在乎?一点也不关心?」
亦凡把激动的情绪放在心中,他只能这么做。雅之的事他不知道是谁的错,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再陷下去,若他不能置身事外,他只有万劫不复了!
「笑话,我为什么要在乎?要关心?」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正浩。「何雅之是我的什么人?我看你八成是吃错了药,神经失常。」
「斯亦凡——」正浩激动的站起来。「我从没见过比你更卑鄙的人,敢做不敢当,你——你——你比传说中的更不堪,更坏十倍,雅之——瞎了眼!」
「请问——我做了什么?」亦凡一点也不动气,慢条斯理的。 「我坏,我不堪,我卑鄙,那是我的事,没有人请你来,是不是?请吧!」
「你——你——」正浩脸上有肌肉颤抖着,拳头也握紧了,镜片后面的眼光是一团怒火,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怎么样呢?或是——你想要我怎么做?」亦凡的神态越来越轻浮。「去安慰何雅之?去陪伴她?你说吧!我知道她是你心中的偶像,我可以帮你忙!」
「你去帮你自己!」正浩咬牙切齿的总算逼出一句话来:「你的所作所为已使所有的大学生——蒙羞!」
正浩说完就往外冲,再不走的话他可能会冲动得打人,门但边的亦凡却伸手拦住他。
「我的所作所为——你说出来!」亦凡冷着脸,那一脸孔的铁青和怒意,显然他已被正浩激怒了。「你若说不出,我要你把那句话吞回去!」
「你——想怎样?」正浩怔住,难道他说得不对?难道他还得说——斯亦凡是正人君子,优秀学生?
「说出来,」亦凡坚定如山岳,那声音像一柄能杀人的利刀「不是敢做敢当吗?」
「你——」正浩退后一步,立刻又扬高了头。他心中坦荡,应该理直气壮,不必怕亦凡。 「我告诉你,我不是不敢说,而是不屑于说,你那些事,太——下流!」
亦凡眼中掠过一抹凌厉的光芒。
「好个不屑于说!」他冷哼一声,然后突然挥起一拳对准正浩下巴打去。正浩没想到对方真动手,措手不及的连退三步才站稳,—阵火辣辣的疼痛抓住了他!
「你——你打人?!」正浩呆住了,他是正派的,老实的,循规蹈矩的,打架可是第—次遇到。
「这是你口不择言的教训!」高大的亦凡一把抓住他的领口,用力推出大门。「滚!」
背后砰然一声,可怜的正浩已站在巷子里,摸着火辣辣的下巴,还弄不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亦凡说他口不择言,他——口不择言?隔着一道门的亦凡,在摔上门的一刹那间,颓然倒在海绵团上。
他并不想这么做的,为什么要打张正浩?正浩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为什么要打他?
他并不在乎正浩那样骂他,真的太多的人在背后这么骂着、传着他的事,他怎么会独独在乎正浩呢?而且正浩也是一腔正义的为了雅之——
是了,就是雅之,听见这个名字他就不对劲,他就控制不住自己,雅之——唉!他终究还是无法超越,他根本从来就不是智者。
雅之,雅之,她现在不快乐?她现在情绪低落?她现在完全变了?真是这样?但——可是因为他?或是那个富可敌国的医学院庄志文?雅之根本从来都不在乎他的,不是吗?那天在教堂里看见他和君梅,她不是表现得那般若无其事的淡然吗?雅之根本从来都不在乎他的,雅之心中只有那个庄志文!
他——该怎么办呢?不能进也不能退,无法攻也无法守,面对现实固然痛苦,逃避更不是办法,天!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天全黑了,他仍旧倒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他目前的处境就像现在,黑暗中一无所依,连一条路也没有!他可会为自己找到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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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学校期终考试之后,寒假开始了。
大多数的侨生在短短的寒假是不回侨居地的,一来飞机票不便宜,再说假期又短,一来一往的浪费时间,倒不如留在台北好好温习功课。侨生的英文比国内学生好一些,其它科目可能因为教学方法的不同,总有些距离。
雅之和君梅都没打算回马尼拉,她们拒绝了一些本地同学的邀请,决定两个人一起吃年夜饭,由她们自己动手,在雅之的宿舍里做菜。
外表上雅之已看不出任何伤痕、痛楚,甚至一度非常嫉恨她的子宁,都在雅之淡漠的脸上找不出一丝破绽,只有心细如发又特别关心雅之的正浩,才能在她眉梢眼角看出一丝失意,一丝落寞。
正浩绝口不提曾捱了亦凡一拳的事,他不想让雅之为这件事不安,他是体贴的,却再也不敢表现这份体贴之外的任何情绪,他知道雅之不喜欢,他只能把一切放在心中。得失对他并不很重要,他只要能爱——也就行了,这痴心的男孩子,他会有好报吗?
大年夜的下午,非常冷,寒流又来了,冷也更能显出过年的气氛。雅之向阿月借了火锅,又去菜场买了牛肉,菠菜,牛肚,油面什么的,这么冷的天气当然打边炉是最好啦,又可以省却一道烧菜的麻烦。她很起劲的把蔬菜洗好,把牛肉铺在盘子里,穿了一身红的君梅也来了。
「哇!打边炉!」她揉着冻红的鼻子直叫:「雅之,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竟知道我想吃沙茶火锅!」
「天气冷才能吃,」雅之淡淡的笑。她又穿了棉袄、棉长裙,亦凡喜欢的棉长裙。「回到马尼拉,大概求你吃你也不肯!」
「那也不一定,在冷气房中吃啊!」君梅搓着手。「不过很不好意思,没来帮忙,吃现成的!」「你我还说这些吗?」雅之笑。「我不怕做事,但今天的水真像冰一样,我的手都冰僵了。」
「可怜!可怜!」君梅抓起雅之的手呵着气。「那一天我回请你一餐!」
「你逃不了,暑假回马尼拉,你答应请我吃海鲜汤的,」雅之抽回双手。「海鲜汤加大蟹,在Mabni那家酒店吃!」
「半年后的事!」君梅往床上一倒。「喂!我听说昨天有几个男生回马尼拉,他们真开心!」
「我们也开心,至少他们吃不到沙茶火锅!」雅之说。
「可是他们能回家!」君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回家过年,谁不向往呢?雅之也沉默了,在马尼拉的父亲也这么孤伶伶的过年?或是约老朋友、老同事聚一次餐?或是和学生一起同乐?她很挂念,非常挂念,她是想回去的,但——却不愿增加父亲的负担,父亲并不富有。
「半年很快就过了,」她用力拉起床上的君梅,强颜欢笑。「想想看,我们将有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在马尼拉,整整三个月啊,到时候你一定又会嫌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