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一挥手,大步朝门口走去,王苹不甘心的追过来。
「你要去找何雅之?」她盯着他。
「或者是何雅之,或者是林佳儿,或者是程子宁,」他夷然冷笑。「只要我喜欢!」
「你——不会后悔?」她挺一挺胸,迅速改变手段。
「后悔?」他扬声大笑起来。 「要我斯亦凡后悔,除非——天塌下来!」
「很好!」王苹的确不是简单的女孩子。 「很好,我喜欢你的爽快,我们——走着瞧吧!」
他回头望她一眼,若有所思的沉默半晌。
「知道吗?王苹,」他笑得好特别。 「我一直漫无目的,是你逼着我走土这条路的!」
她呆呆的站在那儿,他已扬长而去。
是她逼着他走上这条路的?这话——怎么说?
「你会后悔的!」她喃喃自语。「你会后悔的!」
亦凡会后悔吗!」他轻松的走在马路上,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他说过不在乎,他真是不在乎,王苹——能对他怎样呢?他不会在这个狭小的土地上待太久,他就要振翅高飞,他要四海为家,王苹能奈他何?
他跳上一辆很空的公共汽车,悠闲的吹着口哨,这是他回家的路,有什么可担心的?
「嗨!斯亦凡!」一个爽朗热情的女孩子声音,声音才响起,人已经到了眼前。
「哦!林君梅!」从头到脚的打量她,健美的身材,热情的面庞,很性感的热带女孩子。「一个人?」
「当然是一个人!」君梅坐在他身边。 「你回家吗?」 「你呢?」他斜睨着她。他会为这样的女孩动心,却不会动情,不,他根本是永不动情。 「不是想去我家吧?」
「方便吗?」她是新潮又主动的。
「不怎么方便,」他笑得不正经。「巴巴拉——林佳儿在我那儿,你知道她吗?」 「哦——」她拖长了声音。「她是你的女朋友?」 「谁都是我的女朋友,」他不置可否。 「哦!你是从马尼拉来的?」
「是啊!」她嫣然一笑,很明媚。 「我的巧克力色皮肤是最好的证明!」
他心中浮起另一个影子,另一个从马尼拉来却白皙细致的女孩子,想问君梅认不认识,犹豫一下,还是忍住了。
「你为什么要住宿舍呢?多不方便!」他问。
「很方便啊!」她笑。「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是吗?随时?」他不认真的。
「当然啦!」她笑一笑。 「我知道你家,我也可以去找你,欢迎吗?」
「只要有空,当然欢迎!」他说。
公共汽车停了,他们在同一站下车,君梅很明显的希望他能送她回去,他却先说: 「很抱歉,我还有点事,再见!」
「再见!」她很希望,但——希望留在下次吧! 「斯亦凡,什么时候一起去玩玩吧?我相信和你在一起一定会非常开心!」. 「真这么想?」他笑起来。这样主动又爽朗的女孩子倒是不多。「星期六——不,星期五——我们去跳舞?」
「一言为定!」君梅快乐的挥手离开。 「我等你,星期五,别忘了啊!」
亦凡耸耸肩,对女孩子他是无往不利的,惟一的小挫折是雅之——想到雅之,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感觉,他大步走向她的宿舍。才九点钟,修女们该准女孩子见客吧!
运气不怎么好,一进会客室,迎面就撞见那令人浑身不自在的程子宁。
「哦!找何雅之?」子宁的笑容存着嘲弄的味道。
「是的,她在吗?」亦凡开门见山的说。
「不知道,我替你叫叫看!」她眼光一抛,转身走向楼梯,接着尖声怪气的叫: 「何雅之外找,男朋友来啦!」
亦凡在会客室暗暗皱眉,雅之已经飞快的从楼上奔下来,她双颊绯红,眼中漾着吸引人的笑意,凝视亦凡几秒钟后,笑意扩展在嘴角。
「这么晚了还来?」她衣裙整齐,连鞋子也没换,显然是在等待,她等待的可是他?「你有事吗?」
「只想看看你!」他盯着她。
他说的是真话,那笑容却像在开玩笑,很不认真。
「我有什么好看的?」她红着脸垂下头。她那少女的娇羞特别真纯,稚嫩。
「我们——你可以出去走走吗?」他看一眼站在门外的程子宁。
「好!」她点点头,她是很柔顺的女孩子——或者是因为爱情,她已经对自己承认爱上他了! 「不过不能太久,十点钟以前一定要回来!」
「我也答应佳儿十点钟回去!」他拥住她的肩。很不会照顾自己,尤其是心情不好时!」
「谁的心情不好时都会自暴自弃!」她说。
「有道理!」他们已走在昏暗的马路上「哦!放寒假你要回马尼拉吗?」
「不!太浪费了!」她摇头。「我一年只回去一次!」
「那——你不是有很多假期空闲着?」他望着她。他喜欢看她明亮生动的眼睛,看她无瑕的鼻子,看她小巧的唇,看她细嫩的脸,那是越看越吸引入,越看越漂亮,她的美似乎要经过仔细的发掘和探索才能完全显露,她绝不是那种一眼就能望透的女孩子。
「未必!我可以看书,写点文章,也可以出去玩玩,」她笑得含蓄。「我还有不少同学朋友!」
「雅之,我们利用寒假去旅行,好不好?」他忽然说。
「旅行?什么地方?」她问。
「不知名的名胜,属于我的观光区!」他笑着。可有兴趣陪我去找寻?」 「你又去过那个竹林,竹屋吗?」她问。
「没——有!」他的声音有丝改变,她看得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她仰起小脸儿凝视他,她想,会有原因的,是吗?
「我记得上次你在那儿发脾气,」她慢慢的说: 「你对那地方很特别!」
「嗯——张正浩来罗嗦过吗?」他的话题一下子转到好远的地方。
「别提他行吗!」她恼怒的。「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野心不息,对你虎视眈眈!」他悻悻的。
「我不明白,你总是提他,是损他?或是损我!」她说。
「雅之——」他犹豫一下,终于说:「好,我以后绝不再提他,好不好?」
他有个感觉,外表柔顺的她却有非常倔强、固执的内心,她绝不会妥协的,让步的该是他!
「好!」她开心的笑起来。那张精致的小脸笑起来却是那般光芒四射。 「这才像你,你看来是不会计较小节的人!」
「我看来?」他摇摇头。 「那只是你眼中的我,未必是我的真面目呢!」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是固执的, 「我想——或者你并不怎么了解自己!」
「我不了解自己?」他忍不住笑了。
「或者说,你并不清楚自己真正的个性,真正的面目,」她很主观。「不是说过‘旁观者清’吗?」
「好一个旁观者清!」他的笑声在空气中回旋。 「这是中文系高材生对这句成语的新解?」
「别笑,我是认真的!」她停下脚步。
「哦!哦!」他也停下来定定的凝视她。「没有人怀疑你的认真,不是吗?」
「你总是这么不正经,」她又笑起来。 「有人说过你像一尾滑溜的鱼吗?」
「没有人说过,」他握住她的手再往前行。 「若我是滑溜的鱼,谁能抓得牢我呢?」
「我想——没有人,」她嫣然一笑。 「想抓住你的人一定不忍心在手掌装上尖锐的倒刺,那样虽能抓住你,却会伤了你,又——何必呢?」
他愕了一下,是这样的吗?想抓住他的人不忍心在手掌装上尖锐的倒刺,怕伤了他——他心中浮起王苹的影子,王苹也想抓住他,王苹也不忍心装上尖锐的倒刺?
「我说得不对吗?」她摇晃着他。
「对吧!」他心不在焉。 「不过这太流于幻想,手掌怎能装尖锐的倒刺呢?」
「所以就永远没有人能抓得住你了!」她说。表面上自然,内心却颇不是味道,永远没有人能抓得住他,包括她自己? 「也不是这么说,」他拍拍她的手。 「有的时候,我会自动驻足!」 「会吗?」她不可置信的仰望他。 「在什么情形下呢?」
「当我发现我不能超越时!」他说。黑眸中光芒闪烁。
他们同时安静下来,不能超越?那似乎好遥远,似乎伸手可及,不能超越,一个永难实现的允诺.
☆
亦凡骑着摩托车朝台北飞驶,下了课该是最轻松愉快的时候,他却心情不佳,莫名其妙的烦躁缠绕了他整天,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越近台北,他的脸色越发阴沉了。终于——他咬咬牙,一个紧急刹车之后又来个大转变——在台大后门附近的基隆路上。
令他烦躁的是回台北?是回家?他长长透一口气,把车速加到可能范围内的最高,台北和台北的一切已在他背后越离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