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何处,自然他会通知我,」梵尔展开一个骄傲的笑容,她故意这么做。「不劳你费心。」
「任梵尔,你不想知道他舆谁在一起?」何令玉恼羞成怒,涨红了脸。
梵尔可不上当,淡淡一笑。
「不想。」
「你知道巴黎那个混血女孩米雪儿?刚才我接到她电话,少宁刚离开她家。」
「他有权與任何朋友见面。」
「你不妒忌?不吃醋?米雪儿曾舆他同居多时。」
「我知道。他已告诉我。」梵尔神色自若。「他是否还去南非探那华侨女孩?」
何令玉呆怔一下,梵尔的态度出乎她意料之外,没有女人能这么大方。
「你不介意他与其他女人来往?」
「这很可笑,为甚么介意?他若爱我,别的女人抢不走。他若不爱,谁也留不住他。」
何令玉的脸色变得发灰。
「米雪儿说——他去跟她说再见。她在电话里哭得很厉害,她爱少宁。」
梵尔不出声,神色更是自然。
「为甚么你一定要他?好看的男人多的是,有钱的更多。」何令玉说。
「那么请问,你为何要嫁许菲而不是任何其他一个?有道理讲吗?」
「你在破坏别人,你伤害米雪儿。」何令玉悻悻的。根本强辞夺理。
「米雪儿着你来找我?」梵尔问。
「我——看不过眼,」何令玉的话全无说服力。「大家都是女人。」
梵尔忍不住笑。这个何令玉怎么天真的如此这般?她的神态言语,谁能看得透她心意。「请你对少宁说,」她说:「若伤害,是少宁和米雪儿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是你抢走少宁。」何令玉说。
「抢?」梵尔又笑。「你认为我有这能力?感情是双方,是相互的¨谁将得了?」
「你没出现——一切都好好的。」何令玉大口大口透着气。「你可知道,以前——他曾经狂热的追求过我。」 「你为什么不嫁他?」
「我不能忍受他的花心,他有那么多女朋友,我不能忍受。」何令玉歇斯底里的。
梵尔静静的望着这情绪已不受控制的女人,她难道一直都爱着少宁?立刻,一种极不舒眼的感觉涌到心里。
「告诉我这些事,你想我怎么做?」
「你——」何令玉彷佛不能置信。「你可以——退出吗?」
梵尔吸一口气,她几乎要可怜这女人了。
「我若退出,能有甚么帮助。」
「有,一定有,有很大的帮助。」何令五现出喜色。「米雪儿不会伤心,至少。」
「你呢?」梵尔紧盯着她看。
「我?!」何令玉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抚着胸口。「我只是帮忙,真的,只是帮忙。」
梵尔眉心微蹙,几乎思问她懂得感情吗?思一想,忍住了。不必与她说这么多,她到底怀着其么鬼胎还没弄清楚。
「我考虑。」
「考虑?你真的会考虑?不骗人?」
「我考虑的是自己的感情,」梵尔淡淡说:「如果我放得下他,我自然会退出。」
「放不下呢?」她迫问。
「抱歉。」梵尔这次真的转身离开。
「任梵尔,等一等,」何令玉迫上来。「你必须放手,这事由不得你。」
「为甚么?」
「因为——」何令玉眼中奇异的一闪。「因为米雪儿已有了身孕。」
梵尔这次呆住了,这么可笑又老土,却有绝对是理由的理由。
「真的?」她轻声问。
「她告诉我的。」何今五挺一挺胸。
沉默了十秒钟。
「我会考虑。」梵尔大步走进大厦。
何令玉没有再追来,她的话已说完,她的目的也达到。梵尔并不震惊也不意外,现代社会这是寻常事。她只是想不通,为甚么少宁这么不小心?
她会为这事退出吗?
退出,表示永远离开他,再没有生生世世的允诺,两人之间再不见面,再无半点关系,互相视作陌路——想到这裹,她的心忍不住的扭曲,疼痛起来,痛得她弯下腰;靠在墙上,仍不能减轻痛楚。那是真真正正,清清楚楚的痛,就像心被尖刀一刀一刀的刺着,血慢慢滴下来,连声音都清晰可闻。
她无法控制的呻吟着,靠在墙上的身体慢慢的沿着墙滑倒地上,冷汗大滴大滴的往下流,一生中从未如此疼痛过。
她只不过这么想,根本没有真的实现,已痛得死去活来,不不不——想都不能想,她不可能退出,不会退出,不能退出,她那样深爱他,那是用生命,用灵魂在爱,好像千百年前已开始,直到千百年后。
深深,深深吸一口气,把退出的想法扔到天边。再慢慢站直身体,抹掉冷汗,镜中一张苍白又陌生的脸,失神的大眼睛,而且——怎么她会换了件墨绿色丝绒长裙?哪来的裙子?她从来不曾拥有过。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她发现自己依然靠在墙上,身上的衣服已变回原来的,没有镜子,没有黑绿色长裙,那种难以忍耐的痛楚也变得似真似幻。
发生了甚么事?有一阵子的茫然,才想起何令玉刚才的相逼。但刚才——又是幻觉?
从来未曾发生过的事,为甚么近一年来幻觉那么多?她甚至不是爱幻想的人。
求教心理医生。
「你的情形很特别,很难解释。」心理医生温和的,缓慢的说:「是不是你幼年看过甚么电影?小说?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我并不那么相信前世的记忆,世界上这样的例子并不多见,也没人能真正证实。」
「有书上说用催眠术可令人回到前世。」
「那是电影或小说。」医生笑。「我们相信科学,一切都要有依据,有证明才行。」
「但是在上海的情形怎么解释?那「慕尔鸣路」十七号的房子。」她说。
医生沉默一下。
「会不会是一种很难解释的巧合?」
这个理由不能让梵尔满意,心中疑惑反而更多。她的事,大概世上无人能解。
回到公司,看见许荻留下的口讯;下班时他会来见地,期望能共晋晚餐。
梵尔为难也烦恼。不能拒绝他,更不能接受他,否则误会更深,情况可能更莫名其妙。
只能向伟克求救。
「要我怎样帮你呢?」伟克叹息。「顶多来陪你,做其最不识相的大灯炮。我已不只一次的向许荻暗示,他完全不理。」
「不懂他,他明明知道一切。」她叹息。
下班时,许荻果然来了,她不想外出,只能带他回家,好在伟克十分够义气,早已等在那儿。
「嗨!」伟克装着巧遇。「许荻也来了,我正想把菲佣烧的晚餐搬下来梵尔家,一个人进餐太寂寞。」
「女朋友呢?」梵尔开始有了笑容。
「回家陪母亲哦。」伟克拍着许荻的肩。
「你不是预知我的菲佣做了好菜吧?」
「九姨婆——让我来的。」许荻说。
他的神色很不开朗,千万件心事压在胸口般,给人一种不快乐的感觉。
「九姨婆?!」梵尔感到意外。
「她下楼问我,为甚么你不再去我家。」许荻望着她。
「你并没有邀请我。」她笑。
「你会去吗?」许荻目不转睛。
「周末的中午或下午。」她想也不想。她知道,那个时候少宁已在回程的飞机上,不可能打电话给她。
「中午我来接你——你们。」许荻看伟克,说得勉强。
「不要把我算上,周末有约。」伟克立刻大声说:「出海打鱼,玩风帆。」
「其实——是九姨婆要见你。」许荻像在解释什么。「而且——周末他们不在。」
「他们——」伟克问。
「大哥和大嫂,今天他们飞去新加坡。」
梵尔没说话。能不见何令玉,当然是上上大吉的事。她怕她胡缠。
电话裹,她并没有把这约会告诉少宁,她不是凡事投诉的女人,甚至她没说何令玉的纠缠。她不想在旅途上给他压力。
周末,十—点半,许荻到来接她。她心情极好,不因九姨婆这奇怪的约会——她实在想不通她为甚么会约自己。而是明天一早少宁就回到香港,阔别半月,他们又可见面。
想到能见到他,拥着他,心头就发热,那是心灵深处发出的喜悦,能产生光和热。
又坐在许家的小客厅中,静谧如故,只是没见九姨婆。
「我们吃午餐。九姨婆会在下午茶时见你,她喜欢在玻璃长廊上看到你。」许荻说。
「又是意大利菜?」她故作轻松。
「不。地道上海菜。」许荻微笑。「我用爸爸名义请「上海总会」的大厨来做的。」
「只做我们的午餐?」她惊讶。
「难得一次,」许荻今天看来开朗多了,也许在自己家中,「我想把世界上一切最好的带给你。」
「不必对我这么好,我只是普通女人。」
「我喜欢并乐意这么做。」他很固执。
很想更直接、更清楚的说明她与少宁的亲密关系,看他的神色,又说不出口。
近来,很少看见他这么宽容。
梵尔果然吃了一顿精致美味的上海菜,即使在上海,怕也吃不到这么好的食物,就连一碟最普通的炒百叶,也清爽可口,与其他地方的不能同日而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