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下午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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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了,”以玫透一口气。“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话,真的谢谢你。”“我希望你和他都快乐。”雅竹笑了。“以前你们——”以玫想问,又再顿住。“我若说莫恕从未爱过我,你信吗?”雅竹拍拍以玫的手,转身去了。莫恕从未爱过雅竹?这话怎讲?

  “林小姐——”以玫还想问。雅竹已走远,已回到她朋友之间。莫恕从未爱过雅竹,会是真的吗?可是因为雅竹的诚意不够?诚意。

  已是半夜四点钟,以玫仍在床上辗转。

  她无法抹去莫恕站在夜总会一角的影于,他为什么要来?又为什么不肯见她呢?他——他既然走得那么冷酷绝情,又何必回来看她?

  想起莫恕,她心中就像一团火在燃烧,一团永难熄灭的火。

  她轻轻叹一口气,坐了起来,为自己点燃一枝烟。

  莫恕走后,她碰见林雅竹,这会不会是种安排,或是真的巧合?

  雅竹说莫恕未爱过她,可能吗?没爱过?

  她又说“诚意”,难道以玫不曾有过诚意?她是指哪方面的诚意呢?

  一枝香烟烧完,她烦躁的站起来,今夜大概她是无法入睡的了,莫恕——唉!她看见了莫恕。

  站在窗前,沉睡的九龙是安安静静的,莫恕会不会在另一个窗前思念她吧?这——是怎样的一份感情?

  雅竹的话分明是在鼓励她,雅竹可是认为她还有希望?雅竹会了解莫恕比她更多些吗?

  或是——雅竹见过莫恕?在这段时间里?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火烧得更炽,雅竹若是见过莫恕,必然知道莫恕的地址,她——她

  再也抑止不了打电话找雅竹的冲动!虽然现在是半夜四点钟,虽然她不知道雅竹的电话号码。

  是啊!她不知道雅竹的电话号码,她怎能找到她?

  但是,她知道若自己不找雅竹问个明白,她一定会爆炸,真的。

  找雅竹,找雅竹,找雅竹——有了,先找到子庄,子庄或能知道雅竹的电话。

  再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以玫拿起电话就拨,她根本忘了现在的时间。

  电话响了好久、好久,才听见子庄睡眼惺忪的声音。

  “谁?哪一位?什么事?”子庄一连串的。“现在是什么时间,你知道吗?”

  “我——子庄,是我,以玫。”她呆怔一下,歉意浮了起来。

  “以玫——”子庄是真的醒了,叫了以玫的名字。“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

  “不,没有事,”以玫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冷静一点。“我——睡不着,找你聊天。”

  “好,好,我陪你聊天,”子庄对以玫千依百顺,好得无以复加。“要不要立刻到你家?”

  “不必了!”以玫在考虑应该怎么样开口。她不爱子庄,却也不愿伤害他。“我们在电话里聊好了!”

  “你——你有失眠的习惯吗?”他问。

  “没有,子庄,吵醒你真不好意思。”她说。

  “没关系,绝对没关系,明天早上我不必回公司,可以大睡一觉。”他在笑,很真诚的。

  “子庄,你和雅竹有来往吗?林雅竹。”她问。

  “林雅竹?没有,为什么问她?”子庄意外的。

  “我——有点事想找她。”以玫硬著头皮说。

  “什么事?”子庄问。

  “嗯——她以前唱的一些老歌,我很喜欢,市面上差不多卖绝版了,我想跟她借套谱和歌词。”以玫勉强找了一个理由。

  “这——也不必找她,我可以替你在唱片公司找,”子庄热心的。“就算找不到,我也可以替你写套谱,歌词是总有人知道的。”

  “不——我喜欢听她唱歌,我希望认识她,当面请教一些唱歌的问题。”以玫说。

  “哦——好吧,我明天替你打听一下,”他终于说:“找她想来不成问题。”

  “明天——我希望尽快。”她说。

  “你的个性真急,好,我明天一定最先办这事。”子庄笑了。

  他是完全不觉察以玫心意,是吗?

  “不是明天,是今天。”以玫更正他。

  “好,是今天起床之后。”他还是笑。

  似乎——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以玫却是心不甘的样于,她不能立刻找到雅竹。

  “子庄,你会开车吗?”她突然地问。

  “有执照,却很久没开过车了!”他意外的。

  “那也没关系,我想游车河。”她说。

  他叫:“游车河?现在?”

  “你来吗?我们坐计程车去。”她是突然奇想,就算她走遍全香港、九龙,能找到莫恕吗?

  “现在——你真是想去?”他犹豫着。

  以玫是不是有点不妥?有什么人半夜去兜风的?

  “你若不来,我自己去。”她负气的。

  “来——我立刻来,你等我半小时,”他急切的。“千万别自己去,等我,治安不好。”

  “我会等你。”以玫放下电话。

  对子庄,她有十足的把握,她叫他东他不敢西,她叫他半小时来,他不会四十分钟才来。

  但是,女孩子多半是不喜欢这么千依百顺的人,总觉得欠缺一点个性,是吧?

  她很快的换上一条牛仔裤,然后再把头发束在后脑,也不化妆——她心目中根本上是不

  在意子庄的。

  二十五分钟,子庄赶到了。

  他进门的时候还有喘意,他是尽全力“赶来”的。

  “没有迟到,是吧!”子庄笑得殷勤。

  “走吧!”以玫嫣然一笑,锁上大门。

  落到楼下,刚好有计程车经过,他们跳了上去。

  “到尖沙咀转一圈,然后从窝打老道出隧道到沙田,然后送我们回这里。”以玫吩咐。

  计程车司机诧异的看他们一眼,也不出声,汽车如飞而去。

  “为什么忽然想到要去兜风?”他问。

  “不为什么,”她淡淡的。“我很喜欢随心所欲的做一点事,我是突发奇想。”

  “你的突发奇想最好要考虑到安全。”他关心的。

  “知道。”她点头。

  “一点钟送你回家时也没想到游车兜风的。”他说。

  “睡不着,很闷,很是难受。”她笑。

  “你——”他犹豫一下,才慢慢说:“有没有吃安眠药的习惯?”

  “没有。”她望着车窗外。

  “那还好,很多这个圈子的人吃安眠药,这是最要不得的习惯。”他正色说。“我们这圈子有很多不可对外人道的苦衷,吃安眠药的人也情非得已。”她凄然说。

  “有伤身体的。”他再说。她还是看车窗外,窗外有什么呢?“以玫,你今夜似乎——有些不同?”他望住她。“不同?是吗?”她全不在意。她的全部心神却在窗外。“你有心事,又心不在焉,”他说:“从上车到现在,你一直望窗外。”“我是出来兜风,望窗外的。”她看他一眼,视线依然回到窗外。

  “以致——”他皱眉。

  “我所有的时间都困在屋子里,我突然希望探一探外面的世界。”她说。

  “那容易,找一天我陪你去新界。”他笑笑。“也不一定是新界,”她说得奇怪。“我只要使自己的心灵开阔。”子庄望着她半晌。汽车已从尖沙咀驶向沙田方向。

  “我们现在不是去新界吗?”“到了沙田就转回头。”她说。

  “这么黑,沙田有什么好看?”他问。“我恐怕那儿只有几盏路灯。”“不要担心,我相信到了沙田天也快亮了!”她说。

  子庄想一想,他的小心眼儿毛病又来了。

  “是不是有谁——住在沙田?”他沉声问。

  “谁?”她不满的看他一眼。“你告诉我谁住在那儿?”

  子庄胀红了脸,好半天才说:“我——小心眼儿,对不起。”

  以玫冷冷一笑,又转向窗外。

  “我——以为你知道他——莫恕住哪儿。”他又说。

  “他?你怎么会以为的?”她提高了声音。

  “我不知这,只是心里这么想。”他说。

  “有什么理由这么想?”她毫不放松。

  “我——我——”子庄被逼急了,话也几乎说不出来。

  “你告诉我,是不是知道他住沙田?”她再问。紧紧的盯着他。

  “不,我真不知道。”他叹一口气。“我只是听夜总会的侍者说,有一个男人今夜去听你唱歌,站在那儿听完就走,你追出来已找不到他。”

  “谁这么说的?”以玫胀红了脸。

  “一个侍者。”他老实的。“我不敢问,我以为——以为是他。”

  “以为是他就是他吗?”以玫冷笑。“他既然走了,又怎么会回来?”

  “我不知道,我——嫉妒。”他垂下头。“以玫,你心里还在想着他,是不是?”

  她一震,不能出声。她爱莫恕,当然想着他、念着他、挂着他,偏偏——又不能向子庄承认,她悲哀的感情。

  过了狮子山隧道,是沙田了。

  沙田。

  莫恕感冒了,是突来的初秋凉意令他病倒。

  莫恕虽然烧退了,人还是软弱的,胄口又不大好,太多的抗生素使他什么都不想吃。他穿着长袖睡衣在沙发上养神,他希望明天能好起来,至少能恢复体力,那么他就可以继续写完那首曲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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