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什幺,”她再摇头。“我只是觉得你这幺对莫恕是很不公平的。”
“他对我又可有公平?”他胀红了脸。
他就是不服气,以玫始终帮莫恕。
“他离开了,你也不能原谅他?”她冷冷的望住他。
“我--哎,我--说句实话,我并不是不原谅他,我--很忌妒。”他结巴的说。
“男孩子也忌妒?”她笑,带有丝嘲弄。“各人有各人的因缘,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忌妒是没有用的。”
“我不是忌妒他的成就,我--我--”子庄红着脸,就是说不出来。
以玫淡淡一笑,她当然知道他想说什幺,忌妒她喜欢莫恕。
“吃东西吧!你不是饿了吗?”
子庄吸一口气,咽下了要说的话,低下头开始吃东西,他说肚子饿,却吃得很慢,没有什幺胃口似的。 “关于林雅竹复出的事,你打听过没有?”她忽然问。她心中不能释然的只是这件事吧?
“我问过了,唱片公司几个人都说是真的,萧玉山答应她复出灌唱片,只限于灌唱片。”他说:“当然,唱片公司的人也可能不说真话。”
“你知不知道唱哪些歌?”她关心的再问。
“那是他们的商业秘密,他们不会告诉我的。”他摇头。“不过我前天去他们那儿,无意中看见经理桌上的几首曲子,有一首叫‘下午的旋律’,不过不知道是谁作的,上面没有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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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下午的旋律,果然是下午的旋律。
一刹那间,以改的脸色又变了,好久都不再出现的野猫般的神色又流露了出来,眼中光芒十分凌厉。
“你写几首让我唱,我们和他们打对台。”她咬着唇,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了。
“你想这样?”他惊讶的。
“为什么不?你答不答应?你难道不愿意为我作曲?”她急切的。
“愿意,当然愿意,只是--这么一来,我们敌对的关系岂非更明显了?”他说。
“就是要这样,我们当他是敌人。”她咬牙切齿的。
时间总是无声无息的,莫恕离开九龙的家已经三个多月了。
他甚至已爱上了那种半隐居式的生活。
他发觉,在目前他才真正的得到了心灵平静,以往的十年--甚至更早些,他不是心怀不平,就是耿耿于怀,心中始终有些东西。
现在 虽然不能说心中无任何事物,却能真正的平静,真的,真正的平静。
每当他想起以玫,心中往往还是涌上一阵难言的情绪,他也思念,但--以玫能和子庄在一起幸福,他这一点点牺牲又算什么?
也许是超过了四十岁,得失心不再那么强烈,得固然是好,不得--也是命中注定,他不强求。
在报上看见以玫将和子庄合作的消息,他是高兴的,高兴之中难免一丝酸涩,以玫并非对他专心一意,她该算那种广东话说‘识捞’之人吧?
然后,他又看见以玫复出夜总会的事,他--当然不希望她这么做,然而以玫的事已与他无关,他的希望,他的同意与否对她根本不再重要。
清晨,他在田间阡陌中散了一会儿步,觉得热了才慢慢走回家。
散步现在是他唯一的消遣,他可以寻找灵感,也可以当作运动,散步令他看见一些人、一些事,可以解他寂寞。
他每天散步,每个清晨、每个黄昏,不论晴雨,不理会打风,他总是去散步。
附近的孩子都认识了他,连那些狗群,也不再对他狂吠,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他有一个感觉,他已在此落地生根了。
太阳渐渐爬得更高,他已微微见汗,是回家的时候了,或者他还可以写一点曲子。
他“下午的旋律”那张唱片,始终没写完,也始终没找到人来主唱、灌唱片。
报上曾猜测会是林雅竹复出主唱,但传了一阵也没有下文了。
林雅竹?可能吗?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就算莫恕肯,林雅竹夫妇肯吗?
远远的,看见了家,看见了那一圈铁丝网,他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人到中年,“家”是最重要的。
经过管理员谭叔的门房子,他停下来打个招呼,那个老老的、和蔼的老头子走了出来。
“莫先生,你有客人啊!我替你开门请她进去坐了。”谭叔说。
客人?唱片公司的同事?他点头称谢,快步回家。又是来催曲子的吧!
打开大门,他呆怔半晌,坐在那儿等他的不是什么唱片公司同事,是个女人,是--雅竹,林雅竹。
“是你?”莫恕走进去。
令他觉得高兴的是心中绝不因她出现而有波纹。
“很意外,是不是?”雅竹不只斯文秀丽,十年的阔太生活,使她看来像个天生的贵妇人。
“是!唱片公司同事告诉你地址的?”他为她倒一杯茶,坐在她对面。
他看来真是平静得纹风不动,甚至和半年前他见她时的情感也不同。
“那当然。否则我一辈子也找不到此地。”她淡淡的微笑,目不转睛的凝视他。“为什么搬来这儿?”
“清静。”他说。
“你原来那儿也清静。”她说。
“我--想尝试一下独居的生活。”他终于说。
雅竹不是别人,他是骗不了她的。
“和--子庄有意见?”她再问。
他皱了皱眉,他实在不想再提这件事。
“你来找我,不是因为这些吧?”他反问。
“当然不是--”雅竹摇了摇头。“我碰到过子庄和那个叫何以玫的女孩。”
“为什么要告诉我?”莫恕忍不住了。
“我觉得奇怪,何以玫对我似乎很有成见、很有敌意,但是--我甚至不认识她。”她说。
“因为你曾经是歌后,而她只是个新歌星。”他淡然不动的。
“是吗?然而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她笑了。眼中有洞悉一切,透视一切的光芒。
“你当然也不是来和我研究何以玫的,是吧?”他冷冷的笑起来。
雅竹思索一下,终于笑了。
“报上消息说我们会再合作。”她说。
“报上消息。”他冷哼一声。“说不定有一天还传我能当港督呢!”
“你不以为是有人故意发布消息?”她盯着他。
他脸色一沉,声音也更冷硬。
“就算我莫恕今天穷途末路,也不至于利用你的名字来宣传。”他极不客气的。
“别误会,我可不是说你,”她的脸红了。“事实上当年我是你捧出来的。”
“那又怎样?你今天已是亿万富婆。”他嘲弄的。
“莫怨,我真的不是这意思,”她急急解释。“我是说--那可能是唱片公司的人故意发出来的消息。”
“那你应该要去问问他们。”他强硬的。
雅竹轻轻叹一口气,他的脾气一如当年的激烈,当年--唉!总是遗憾。
“莫恕--那些曲子你一直没写好?”她问。
“那是我的事,不需要告诉你。”他说。
“不要这样,我又不是来和你吵架的。”她说。
“那你来做什么?”他吸一口气。
“我想问--我们是否真有合作的可能?”她平静的。
“什么?”他叫起来,不能置信的盯着她。“你那位萧玉山可同意你卖唱?”
“我的事不需要他同意。”她傲然说。
“可是亿万富婆卖唱岂不是太没面子?”他冷笑。
“莫恕--我可是诚心诚意的来,你不必单单打打的讽刺我。”她眼圈儿红了。“我认为如果我们合作,可能--会有很好的收获。”
“你没想过也许会失败。听众可能早就忘了你。”他笑着,十分不屑。
她一窒,却不气馁。
“但是报上的消息一发表,反应一直很热烈。”她说。
“再说,你的歌艺仍和十年前一样?你的风格仍能适合目前的潮流?”他在浇冷水。
“我相信勤练和改进后,我--仍然可以。”她说。满怀信心的。
怎么?以她的身分、环境,她竟如此渴望再唱歌?这--可有原因?
“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他冷笑。“十年前你是少女,今天你已是个渐渐步入中年的妇人了。”
“你--”她呆怔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那么--你不肯跟我合作?”她问。
“绝对不肯。”他斩钉截铁的。
她怔怔的沉思了一阵,终于叹息。
“我知道你恨我,虽然你不承认。”她说。
“我为什么要恨你?我说过,要恨我也只恨自己,你为什么总要这么想?”他叫起来。
“这分明是事实。”她咬着唇。
“其实--好吧!我在恨你,一直在恨你,恨了你十年,这总够了吧?”
“你终於--讲了真话。”她吸一口气。
他摇头,再摇头。
女人就是这么不可理喻,她自己想出来一套,强迫别人承认,别人承认之后,她想出来的那一套就变成了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