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我好?”子庄又沉不住气了。“怎么样才算好?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每天醉醺醺的,不能作曲,不能教学生,这算好?”
“子庄--”
“如果开始时,你就讲明你喜欢她,我绝不和你争。”子庄的脸变成紫红色。“但是你不讲,而且还仇视她,当她成洪水猛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做。”
“我--也不明白自己。”莫恕垂下头。“我只能说--事情发展得令我自己意外。”
“我不信!”子庄大叫。“你分明开始就喜欢她,所有的一切--你是故作姿态。”
“子庄--我是这样的人吗?”莫恕痛苦的。
“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真的。”子庄直直的望着他。“这么多年相处,我一直不明白你是怎样的人,你是深沉的,你把一切都放在心里。”
“我--”莫恕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已至此,说什么也岂非多余?
“你告诉我,是不是一开始你就喜欢她?”子庄似乎是得理不饶人。
“不--是。”莫恕费了好大的气力说。
他说得虽费力,但良心平安,他的确不是一开始就喜欢以玫,真的。
“你敢发誓?”子庄盯着他。
“我可以发誓。”莫恕叹息着摇摇头。“但是发誓对我们--对整件事有益吗?”
子庄再看他一阵,忽然笑起来,笑得很狂。
“我告诉你,就算你发誓,我也不信。”他说。
“我知道你会不信,但我还是要讲。”莫恕努力使自己平静。“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真正心平气和时,或者--你会明白的。”
“我不会心平气和,只要你在,我不会心平气和。”子庄喘息着。“你是个阴险卑鄙的人。”
“骂了我这一顿之后,你会不会舒服一点?”莫恕问。
“不会,我会恨你一辈子。”子庄叫。莫恕轻轻叹一口气。
“我不介意你恨我一辈子,你能不再折磨自己吗?”他沉痛的说。
“折磨自己?谁?”子庄绝不以为意。“你指喝酒?你怎知喝酒不会令我快乐?”
莫恕沉默半晌,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徐镇说--你一首曲子也没作过。”他慢慢说。
子庄一震,立刻又不在意的笑。“我不想作曲当然不作。”他说。
“还有,你监制那张唱片--其中有四首歌都要重新录过,子庄,你怎能这样?”莫恕痛心的。
“我怎样?”子庄毫不介意。
“工作的时候喝得醉醺醺的,”莫恕摇摇头。“这样下去--你甚至会失去工作。”
“失去工作?谁理会它,”子庄坐到椅子上。“以往的十年,你不是一样失去工作?”
“这--不同。”莫恕还是摇头。
“当然不同,当时你还有一个我能赚钱养活你,”子庄不顾一切的说:“现在若我失业,失去工作能力,我可能像野狗一样在街上没人理。”
“你自己知道为什么不振作?”莫恕大声问。
“为什么要恨你?振作有什么好?”子庄摇摇头,眼眶红了。“始终--还不是这样。”
“为一个不值得的女孩子,你就放弃前途?”莫恕是忍无可忍。
“不值得的女孩?”子庄怪笑。“不值得的女孩子你又要?为什么你能,我不能?”
“子庄--”
“总之你没有理由,你对不起我,说什么也没有用。”子庄打断他的话。
“是--我对不起你,”莫恕垂下头。“你告诉我,你要怎样才肯振作?才肯放弃喝酒
?”
子庄呆怔一下。“我的条件你怕负担不起。”他冷冷的笑。
“说吧!”莫恕说。
“你会肯吗?放弃她。”子庄嘲弄的。
“就算我肯,你又肯让事情从头来过?”莫恕似在自语。“你还肯接受她?”
“那是我的事,我只要你放弃。”子庄冷硬的。
“你能保证?”莫恕问。
“保证什么?我振作?我不喝酒?”子庄大笑起来。“你当我是什么?三岁小孩?”
“子庄,我真心希望你好,事情我--弄巧成拙,”莫恕看来又后悔、又矛盾、又痛苦。“当初我真是全心为你,她实在不是好女孩,但--但--我也不知道--怎么陷下去了。”“很美丽、新潮的故事。”子庄不留余地。
“不是故事--子庄,她对你无益,你怎么这样固执呢?”莫恕黯然说。
“我只恨你卑鄙。”子庄咬着唇说:“不许我和她来往,你自己却--”
“不--我不是有心这么做。”莫恕摇头。
“你肯放弃她?现在?”子庄追问。
“我放弃了你能好好工作?”他反问。他不能任子庄这么下去,他是当于庄是唯一的亲人。
“如果我答应你呢?”子庄笑得特别。
“那么--我就放弃。”莫恕透一口气。为子庄--牺牲感情又怎样?
或者他是命中注定得不到感情的人吧?
以玫用钥匙开了大门,走进莫恕的家。
现在该说是莫恕的家吧?子庄不住在这儿,莫恕休息、工作、吃饭都在家里,他是很少外出的,除了一定要到唱片公司录音。
进门的时候,以玫觉得有丝异样,说不出什么原因的,屋子显得空洞。
莫恕不在家里?咋天分手时他没提起过。
“莫恕,莫恕!”以玫每一间房子都看了一遍,他不在,大概有急事出去了。
她也不在意,迳自到厨房,先看看冰箱里,有些新鲜蔬菜、有肉、有鱼、有蛋,好吧!她替他做午餐。
一边哼著歌,一边开始工作。
对于做家事,她原也是能手,很短的时间里她就做得井井有条,蔬菜洗好,肉切好,鱼也放在盘子里配上姜葱,等莫恕回来,一炒一蒸就行了。
当然,还有莫恕喜欢的一样--蕃茄蛋花汤。
午餮的时间过了,莫恕没有回来,也没有电话。
她觉得奇怪,他明知她会来,不回来也该有个电话啊,难道真是忙得不能分身?
又等了一阵,快两点钟了,她忍无可忍的打了个电话去唱片公司。
但是唱片公司的人说莫恕没去过,今天也不会去,没有事莫恕是不去的。
放下电话,以玫怔怔的发了一阵呆,莫恕根本没什么去处,这半天的时间他去了哪里?
把鱼肉放回冰箱,她到他工作室去查看。桌子上很干净,钢琴合上的,唱机、唱片、各种书籍都出乎意料之外的整齐,没有什么不对。
她又去他的卧室,同样的,床铺理得好好的,没有凌乱的衣物,拉开衣柜,简单的平时穿的几套衣服还挂着。
她摇摇头,也没什么不妥啊!
肚子很饿,实在不能再等,她去厨房随便吃了一点面包,喝一杯鲜奶。
还是没有莫恕的消息。
坐在沙发上,她等着、等着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竟已五点多。
莫恕还是没回来。
从疑惑变成不安,莫非他遇到什么意外?
她不知道莫恕有什么朋友,有什么地方可去,除了莫恕这个人和他和雅竹的那一段情外,她对他的一切是全然陌生的。
他去了哪里?
再一次走进工作室,仔细的查看一次,哦--那首“下午的旋律”已经不见了,他填好了词送去唱片公司?
她再一次的打电话去唱片公司,回答的依然一样,莫恕今天没有去过,也不会去,他没和任何人约好。
以玫的不安变成焦急,她像一只困兽一般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到底莫恕去了哪里?
窗外暮色四合,她开亮电灯,站在窗前张望窗外四周,莫恕,莫恕,快回来吧!他该知道她在等他。
窗外尽是来往穿梭的行人、车辆,就是没有他的影子,天色已黑尽,他依然没消息。
她的焦急变成害伯,真遇到意外?
在香港遇到意外真是不稀奇,车祸啦、人祸啦--譬如抢劫、伤人啦,莫恕会不会--
越想越恐惧,她真想跑出去,找遍香港每一个角落,把他给找回来。
但是--香港那么大,人那么多,别说她,就算警方要找一个人也不容易,她怎么做得到?
莫恕,莫恕,快回来吧,她真是担心死了。
九点半,她真是心急如焚,连肚子饿也忘了,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发怔。
莫恕从来没试过整天不回来,连电话也没有,他一定是遇到意外了,一定是。
怎么办呢?该不该报警,不,不,要失踪二十四小时或四十八小时之後警方才会受理的,现在去报警也没有用,再等一阵吧,或者他就会回来?
她的眼睛紧紧的盯住大门,她渴望大门打开,莫恕就站在门边--
等到十一点,她气馁了,一定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否则莫恕绝对不会一点消息也没有。
她记起了上次子庄给她的电话号码,急忙在皮包里乱翻、乱找,还算不错,终于找到了,她没有把这电话号码扔掉。
找子庄问莫恕的事--子庄肯回答吗?子庄现在不是恨透了莫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