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的想法有点错误。”她不经意的看他一眼。“你什么事都以莫恕为主,你没有自己的主张?见解?你不是个独立、自主的人?”
“不--”他的脸红了。“他比我懂得多,他有经验,听他的意见、学他的态度不会错。”
“那也只不过令你变成第二个莫恕,”她又笑了。“你想过要超越他吗?”
“不,他各方面都比我强,我不可能超越他。”子庄正色说:“其实,如果我有他当年的成就,我真的已经心满意足了。”
“忘了你怎么鼓励我吗?”她眨眨眼。“把目标定高一点,不要以某一个人来局限了自己,是不是?” “你--和我不同。”他摇头。
“有什么不同呢?”她笑。走进一家酒楼。
“我很难解释,总之不同。”他笑得稚气。“最大的不同是莫先生和你的目标怎么比呢?”
“是你把莫恕想得太好了。”她摇头。
“不是我想得他好,他的确是好,”他们找到一张桌子坐下来。“当年谁不赞他是音乐界的天才呢?” “他那么好,让他教我吧!”她说得似乎无心。“如果他肯教我,你同不同意?”
“我同意什么?”他完全不明白。“我当然也想他教你,他教学生比我有经验得多,可是他一定不肯。”
“如果他肯呢?”她紧盯着问。
“他怎么会肯呢?”他摇头笑。
“我去求他,求到他肯为止,好不好?”她徵求同意似的,她实在太用心计了,对子庄这么单纯的人。
他望着她半晌,终于点头。
“你可以去试试,不过先要有失望的心理准备。”他是一本正经的。
“你能在旁边帮我讲些好话吗?”她再问。她那样子好像个好乖的小学生。
“我自然不成问题,我会帮你忙。”他真心的。
以玫眼珠儿一转,开心的笑起来。
“你真好,子庄,”她说:“你不会怪我不跟你学,跑去求莫恕教吗?”
“我怎么会怪你呢?”他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我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老师,真的。”
以玫凝望子庄半晌,她心中颇为惭愧,也颇为感动,子庄实在是个难得的好人,她不该这样--可以说骗他,莫恕已经答应了她,她该直接告诉他,是不是?
她的良心不怎么好,她狡猾,她承认。
“谢谢你,子庄,”她再说。这一次多了诚恳。“如果我有你这样的哥哥多好?”
“我没有什么好!”他脸又红了,他原是不善言辞的。“我说的只是真话。”
“现在找说假话的人容易,找说真话的人难。”她由衷的。“子庄,等会儿你回家吗?”
“是,我回家,”他点头。“我不必再回公司,我要作几首曲子,替一个公司要力捧的新歌星。”
“我今天不去你那儿了,免得打扰你作曲,”她说:“我明天去求莫恕。”
“最好叫他莫先生,这是礼貌。”他说:“要不要我帮你先求求他?”
“不--让我自己来,”她摇头,她不想子庄知道莫恕已答应她。“我知道你怕他,他不答应你就不敢再说,反而会把事情弄僵。”
“也好,反正我是不大会讲话的。”他笑。
“像你这种人不会讲话也没关系,只要会作曲弹琴,用音乐表达岂不一样?”她说得很好。
“只怕用音乐表达得不好,对方不懂才惨!”他也风趣起来。
“怎么会呢?莫恕说你很有天才。”她叫。
“我自己觉得不是,有时候我对自己好失望。”他摇头。“我的作品总找不到突破,不能有更高的意境。”
“慢慢来,你会成功的。”她说。
“但是莫先生三十岁的时候已经名重一时了。”他眼中有景仰之色。
“人和人之间不要比较,那是很残忍的事。”她说。忽然间,话题一转。“子庄,你当然是知道林雅竹的事,对不对?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子庄变了脸。“谁告诉你关于林雅竹的?”
“我一个朋友,”以玫感兴趣的。“林雅竹现在仍在香港,又是阔太太、名流夫人,当然有一些人会知道他们的往事,又不是秘密。”
“你在莫先生面前,最好不要提起。”子庄说。
“他还受不了这刺激?”她笑。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受不了,但是绝不愿刺激他。”他认真的说。
“你告诉我,我又不会傻得跟他讲,担心什么呢?”她说:“我真的好奇。”
“其实--我也并不很清楚,莫先生从不对我说这些,”他慢慢摇头。“我所知道的只是我看见的。”
“你看见了什么?”以玫睁大眼睛。
“我--哎,怎么说呢?”他为难的。
“他很爱林雅竹?”她问。
“是的。”他点头。“他从来不对其他女孩子假以辞色。”
“林雅竹也爱他?”她追问。
“当然,”他肯定的。“不但爱他,还非常迁就他,非常的柔顺,她是个好女孩。”
“既然这样,为什么林雅竹会嫁给萧玉山?”她问。
“我--不清楚,”他支吾着。“可能有些误会,可能--哎--我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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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是你不愿意告诉我。”她不依。“你和莫恕相依为命--没有理由不清楚。”
“我知道的只是一些外表,只是一些发生出来的事,我并不清楚他们内心的所思所想,真的。”
“他们总不会无缘无故分开,是不是?”她说:“林雅竹也不是那种眼中只有钱的女人。”
“我想--是误会。”他垂下眼睑。
“谁误会谁?嗯,谁误会谁?”她急切的。
他皱皱眉,思索半晌。
“真的,我并不很清楚,”他摇头。“萧玉山自然是一直存在的人,他对林雅竹很好,很好,他的作风也不像一般风流自赏的有钱人,林雅竹嫁给他--也会幸福。”
“真是,我不是问林雅竹幸不幸福,”她嘟起嘴巴。“我要知道的是她和莫恕到底怎么回事?”
“以玫,”他真的为难。“如果我知道,我愿意告诉你,可惜的是我真不清楚。”
“但是莫恕因为她而颓废十年。”她说。
“是--吧!”他勉强点头。“无论如何,他今天又振作起来,这就行了。”
“为什么他又会突然振作?”她问。眼中有丝狡黠。
“时间会改变一切。”这是句莫恕说的话。“我想他终于想通,走出死角。”
“这么简单?”她问。
“当然,”他意外的盯着她。“你总不会以为有什么特别原因吧?”
“会不会有人鼓励了他?”她说。难道她鼓励了莫恕,是不是?她颇有骄傲感。
“有人?”他问:“你不会以为是林雅竹吧?”
“会吗?林雅竹?”她不高兴他的迟钝。“会吗?”
“除了林雅竹,我不以为还有人能鼓励他。”子庄是作梦也想不到以玫指的是自己。
“你也未免把林雅竹看得太高了。”她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很奇怪的心理。
“什么意思?”他不懂。
“说不定莫恕根本忘了林雅竹。”她说。有丝负气。“我才不信这个时代还有情圣。”
“我--我们还是不谈他们吧!”他开始吃点心。
“那么谈谈你唱片公司的事。”她眼珠儿一转,又笑得明媚动人。
“唱片公司--有什么好谈?”他反问。
“你作的曲子。”她说:“子庄,什么时候你可以为我作几首曲子?”
“以后,当你可以录唱片的时候。”他说。
“你一定会替我作曲,是不是?”她高兴起来。
“是,我答应一定替你作曲。”他说。
“你也介绍我去你们唱片公司?”她再问。
“到那个时候再说,”他笑一笑。“如果莫先生真的肯教你,他那家唱片公司比我的更大、更有实力。”
“真的?”她眼中射出异采。
“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他笑。
“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唱?”她热烈的问。
“我不能说。这要看你的进步情形,”他摇头。“当然,你现在要出去唱也可以,只要你胆子够大。”
“真话?”她睁大着眼睛。“能不能成名呢?”
“大概会被人用蕃茄打下台。”他又笑。
“好!你讽刺我。”她故作生气状。
“是真话,”他收敛了笑容。“很难有一开口就唱得好的天才,你不能急功近利。”
“好--我回去了。”她拿起皮包。“我明天去你们家。”
“一起走。”他招侍者付钱。“你住在哪里?我送你。”
她皱眉,好半天才说:“不必。不--方便。”
不方便,为什么?
子庄一连忙了好多天,他是钢琴的伴奏,又是唱片的监制,他几乎用了大部分的时间在唱片公司里。
当他录那张唱片的工作告一段落,回到家里时,他才发现以玫已经是莫恕的学生了。以玫用什么方法、什么言语令莫恕肯收她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