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祖母生气了.
「如果明天家俊不回家,我要拒绝吃药、打针、看医生.」她郑重宣布,「他做警方证人,证人又不是犯人,行动怎会不自由?」
「警方在保护他,怕对方对他有伤害.」大家苦口婆心相劝.
「对方是什为人?有三头六臂?」祖母有自己固执的想法,「总之明天我要见到他,还有一星期就是婚期.」
还有一星期就作新娘的卓依脸上全无喜色,彷佛心事重重,愁眉不展.
「我相信警方会让家俊在结婚那天自由.」家杰曾这么安慰过卓依.
但卓依想却是另一件事,她渴望尽早离开这儿,与贺家人相处,她愈来愈不安乐,愈来愈内疚,她──唉.
「家珍,我必须告诉你,离开这儿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她暗地里对家珍说.
「你──不结婚?」家珍大吃一惊.
「我不能骗自己,我与家俊全无感情.」卓依叹息,「不能瞒着良心为条件而嫁,我会一辈子不原谅自己.」
「但是大哥看来很爱你.」
「他爱的是他的未婚妻,不是我,我只是个冒充的.」
「有什么关系?我们全家都喜欢你,尤其嬷嬷,你不肯结婚,我怕她又发病.」家珍忧形于色.
家珍说:「嬷嬷听见大哥的事时立刻病发,吓得我们半死.我们都以为她救不回来,卓依姐──」
「要理智些,当她知道家俊的未婚妻另有其人时,她会喜欢真的那一个.」卓依说:「嬷嬷爱屋及乌,她爱家俊,于是也爱他的女人.」
「不不不,嬷嬷喜欢的是你,不是另外任何女人,任何未婚妻.」
「家珍,我实在假装不下去.」卓依痛苦挣扎,「这些日子我并没有爱上家俊,愈来愈觉得与他格格不入,结婚会害人害己.」
家珍凝视她半晌.
「你是否嫌大哥曾犯过错?」
「家珍,我只是个平凡普通人,像街上很多路过的女孩一样.在家俊面前甚至自卑,我不属于你们的阶层,我高攀不上.」
「不不不,不会这样,没有高攀,连二哥都说你有好气质,他从不赞人的.」
说到家杰,卓依心中流过一抹温暖,家杰不同于家俊,他们合得来──可是那又怎样?她的未婚夫是家俊,他和家杰也没有互相上对方.
「没有用,家珍.」卓依握着家珍的手「我离开后由你负责向他们说明一,切他们怪我也好,原谅我也好,总之我会永远消失.」
「你会离开工作的公司?」
「是.」
「你完全不顾嬷嬷的身体和生命?」
「嬷嬷吉人天相,不会有问题.」她说:「希望她能原谅我.」
「没有任何理由、原因、人或事可以留下你?」家珍仍然不死心.
「没有任何理由、原因、人或事可以留下我.再不远远离开,我们大家都会后悔,会痛苦一世.」
家珍难过地喃喃自语.
「但愿我有枝神仙棒,把事情变得完美,每个人都如愿以偿,每个人都能快乐.」
卓依红着眼眶望着善良可爱的小家珍.
「我会一辈子记得你和你们全家,会记得你们对我的好,相信我.」忽然想起家杰,莫名其妙地心中一抹剌痛.
家杰是卓依心中的一抹剌痛?她是喜欢这个人的,若干年后重遇,他会变成怎样?还是那么平和自然?那么英俊真挚?还是那么像一阵风般吹拂在校园绿茵上的人物?
那种剌痛扩大并真实的存在,她下意识地抹抹胸部的痛处,那处似真似幻地有一枚针尖剌得她手指几乎滴血.
她的脸变了,尽全身力量把家杰和家杰的一切拋到天边.这是个与她无关的人,以后不要再记起他.
「你终究不能成为贺家媳妇.」家珍遗憾地说:「不知道嬷嬷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嬷嬷拥有你们已足够,你们那么爱她.我,微不足道.」
「你低估了自己.」家珍真诚地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得到我们全家人的喜爱,我们都很挑剔,真的.」
与家珍一谈话之后,卓依舒服多了,少有人明白她的决定.
心动百分百 扫校: dnalai
第九章 不辞而别
迁到贺家的临时住所,家杰离卓依远远的,不像在郊外那别墅时有时问接触、聊天、玩扑克牌.现在,他连眼神都避免接触她的,好象分隔在两个世界.
陈警司终于通知他们,可以各自回家,陆世龙的不法手下都躲藏起来,不再敢公闹事,怕给他们老板带来更大的麻烦.
贺家人欢天喜地地搬回家里,在婚礼举行的前两天.
「明天贺家俊可以回家.」陈警司宣布好消息,「他的合作和帮助,令我们一切进行顺利,他是大功臣.」
「婚礼如期举行.」祖母兴高采烈地宣布.
她的病已不药而愈.
「卓依姐,看看嬷嬷,你──可否再作最后考虑.」
家珍再次恳求.
「对不起,家珍,我做不到.」卓依红了眼眶,「目前唯一想做的,是恢复自我.」
「你不等大哥回来?」家珍依依不舍.
「我会考虑.」卓依说.
在黄昏,大家都准备吃晚饭时,发现她已不辞而别.
「她回家看父母.」家珍大声说:「被保护的时间她连电话都没打过,怕父母担心.」
这极好的理由,他们都相信明天她出现见家俊,为婚礼的事进行最后商讨.
卓依回到久别的小房子,把重要的东西整理成一箱,漏夜送回父母的家里.她什么也没说,神情也自然安宁,父母决不怀疑.
「后天的婚礼有车来接我们吗?」母亲问:「我们的衣服都准备好了.」
「有.等到汽车来接才走,别冒冒失失自己跑上去,贺家有头有脸.」
「知道.贺家俊这段日子每天上报,附近谁都知道我们女婿是个大名人.」母亲开心地说.
卓依偷偷在书桌上放一封信,独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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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再回小房子,找到儿时的死党老友陈文希,在她小小的住所借住几天.
「我的家在装修.」她这么说.
文希一点也不怀疑,高兴地接待她,并兴致勃勃地到半夜,才倦极而睡.
第二天早晨,卓依回公司交辞职信.公司并未留难她,她又不是什么重要职员,说走就走,也不需什么特别手续.
然后,她就躲在文希的小住所里替文希整理房子,替她做晚餐,替她把衣服放进洗衣机,怡然自得地忘却一切烦恼.
不是真的忘得掉,只能尽量刻意不想.
家俊回家后一家找她,找不到会怎样?已不在她关心之列,她没有出席婚礼已说明一切,至于家珍用什么理由应付贺家的人,她也不想再知道.
贺家人已全部离开她的生活.
她看报纸开始找工作,避开中环,只找九龙区的工作.她有工作经验,这不会难倒她.
婚礼自然是取消了,母亲在看到她留下的信后必然会把那小箱子送还贺家,面装的是贺家送给她的所有贵重东西.她不贪心,离开就要干手凈脚,光明磊落.
他们有没有到处找她呢?他们知道她逃婚的真相时是什么反应?什么表情?有点好奇,只止于好奇,不想追问.
一家洋行约她第二次见面,这份会计主任的工作大概可以谈成.她不紧张,绝对有信心可以养活自己,活得像以前那么真实,那么自在,那么满足.那段彷佛走进上流社会的日子已远去,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刻意不留,她要找回自己.
最大的几张报纸有相当引人注目的寻人启事「依姐姐,无论如何请给我一个电话,嬷嬷在等你.家珍.」这小家珍,说了以后不见面就是不见,卓依不喜欢做拖泥带水的事.而且看来贺家祖母也没什么严重病发,这世界再也没有失去了谁活不下去的.
卓依开始上班,恢复她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中间那段如梦般的日子完全没有影响她,依然能早起早睡,过最简单的日子.
一切如常,只是──心底丝剌痛隐隐约约还纠缠着她,有几次竟从梦中痛醒,久久不能成眠.
她又找了间小房子,没有以前的环境好却是够她凄身.她打算三个月后作稳定下来就换一间好点的房子,这不急,房子可以慢慢物色,总要合心意.
报纸上的寻人事不再继续,贺家大概对她已死了心,而且那个真未婚妻松田佳相信也出现了,他们可以是大团圆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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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班的时候接待处的小姐通知卓依,有客人要见她.她不疑有他,让客人进来.
她看见一个十分时髦又浓妆的女人站在门边,用一种奇特的眼光瞪着她.
「卓依?」那女人问,不很纯正的广东话.
「是.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她礼貌地问.
那浓艳女人凝视她一阵,径自在她面前坐下,并点上香烟.
「我是松田佳.」那女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