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能只吃蔬菜沙律,我饿得腹如雷鸣.」他温暖平和,「从中午到现在,只吃过刚才那件蛋糕.」
她从雪柜里拿出小排骨,又洗好切好黄芽白,煮汤,加面,最后加入榨菜丝,一大碗香喷喷的汤面就放在他面前.
「哇,好香.」他深深吸一口气,喜悦地吃一口,「人间美食,原来你真能做菜.」
「自己住当然要懂得照顾自己,我只会做最简单的食物.」
「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面.」他孩子气地说:「只有一次大概可以比较.那是我在日本京都旅行时吃的一碗咖喱乌冬,美味得想把舌头都吞下去.现在又有这感觉.」
「那是因为你太饿了的错觉.」
「不不,京都那百年老店大大有名,每天等吃一碗咖喱乌冬的人排长龙,京都无人不知,在第三街上.我是风闻而去的.」
「那么我也可以开一家黄芽白排骨榨菜丝面店,等一百年之后也闻名于世,人们排队争着吃.」
「好主意,我投资一半,我们合股.」
「一言为定.」卓依自然地伸手和家杰握一握,「以后我们是伙伴.」
两个人都很开心,明知不会是真的,也说得兴高采烈.言谈之中,他们都忘了贺家人和躺在床上昏睡的家俊,像是多年老友般.
吃完面,洗好碗,卓依又坐在他对面,已是午夜,两人都没有睡意.
「你和家俊──怎么开始的 ?」凝定目光在她嬐上,很好奇.
「不告诉你.」她立刻说,防卫严密.
「我想了很久,你们的职业、你们的个性、你们的生活态度,很难有机会令你们相遇.」
「有绿千里能相会,你不明白 ?」她说.说了又有些怪自己,为什么这样说?明明是无中生有的事,愈描愈黑.
「是──也许你改造了他 ?」他思考一下,「家俊是(派对动物).」
「是侮辱 ?」
「大学生都爱这么说,尤其留学美国的那一群.」他笑,「有点贬的意思.」
「你看得出我不是 ?」
「你甚至不爱打扮.」他又笑,「你穿的、用的都很朴素.」
「他没有改变你 ?」
「很难.」这次她笑了,「别看我的外表,其实我对芋些事、芋些东西很固执,不论什么人都不能改变我.」
「我看得出.」
「你看得出 ?」很意外,「我们之间接触很少,我甚至不懂你的个性.」
「那是另一件事,对你,我觉得了解很多.」
「因为你是教授,观察入微 ?」
「不,绝对不.」他总是笑,「第一,我不是教授,只是讲师;第二,平日我并不懂看人,只是你──可能因为你是未来阿嫂.」
「很奇怪的事.」她彷佛很高兴.
「不奇怪,人与人之间有绿分,可能我们一家人都跟你有缘分,大家都喜欢你.」
「我很受宠若惊.」卓依说真话.
「为什么 ?你人这么好,应该的.」
「不──也许你以后会明白,我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好.」她有深意.
「不要,紧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只是家俊与你感情好就行了.」家杰不以为意.
她欲言又止,犹豫半晌.
「说说你眼中的家俊.」终于说.
「他──」家杰考虑着措词,「我俩差两岁多,但并不接近,因为我们个性完全不同.从小他聪明过人,得家人喜爱,功课又好,是父母眼中的宝贝,后来当律师,又精明,魄力过人,挣得名利地位,他是个成功的人.」
「这是外表.我希望看内心对他真实的感觉.」她要求.
「这──」他有些为难,「我并不真的那么了解,他因为我们个性不合,也不接近,不像其它兄弟.我们上不同的学校,各有自己的同学、朋友,念不同系,们愈大愈合不来,见面客客气气,不过互相也关心爱护,毕竟是兄弟.」
她望着他有点不能置信.他的话一直都是表面的,兄弟俩竟不了解至此?
「他常问我要不要帮忙,可是我教育界的,两人行业风马牛不相及.不过我仍然感激,他是好哥哥.」
「对陆世龙与他的事,你怎么看 ?」她问.
「家俊不会做坏事.」他很肯定,「因为不需要,他若要钱,家里可支持,他没理由做.相信这误会很快会澄清,只要他醒来.」
「你还没打电话去警署,也没打电话回家.」她突然想起.
「老天.妈妈一定急坏了.」他跳起来打电话,快速地说一遍不能回家的理由.
「警署呢 ?」
「今晚不打,太晚了.」他看看表,「轮流洗澡,好不好 ?然后我们看看是否可休息一下,或者──你有与趣秉烛夜谈 ?」
她笑起来,非常开心愉快.和家杰秉烛夜谈,那么奇妙又不思议的事!
并不真正秉烛夜谈,二时多已倦极而睡.卓依倒在她的床褥上,家杰则伏在沙发垫子上,居然都睡得很好.
# # #
暴风雨后,居然是一个艳阳天.
潮湿的天气令墙壁流汗,地上也是湿湿的,人并不好受.
电视上一再重复的报告,倾泻的山泥阻挡了唯一下山的路,没有人能通过,当局请大家不要驾车外,出清理工作正在进行.
卓依打电话回公司请假,家杰今天原本没课,他致电警署找陈警官,就是上次请他们去谈适那位,重述一次卓依的遭遇.
「山路回畅通后请立刻来一次.」陈警官极重视这事件,「我会等到午夜.」
「即使午夜我们也可能下不了山.」
「随时电话联.」陈警官说:「我们需要卓小姐认人.」
「认人 ?你捉到那司机 ?」
「不,见面再说.」陈警说得特别.
「我想知道,卓依的警方保护还继续吗 ?」家杰十分关心.
「再谈.」陈警官把电话挂断.
家杰呆怔一阵,他不明白陈警官的态度为什么这样奇怪 ?为什么欲言又止 ?为什么急着把电话挂断 ?发生了什么事吗 ?
卓依望着,他等着他的解说.
「要我们面谈,他会再联络.」
「你的样子──担心什么 ?」她问.
「不知道.陈警官匆匆收线,语气特别.」他耸耸肩,「也许我敏感.」
「家里没有食物,山顶有家超级市场,我想去买东西.」
「一起去.」他很愉快,「还──有谢谢你昨夜收留我.」
去超级市场并不远,他们步行上山,一路上都有暴风雨留下的痕迹──吹断的树、吹落的招牌、断了的电线、吹得乱七八糟的杂物,也有不少步行的人,昨夜闷坏了,反正上不了班,出来透透气.
他们并肩走着,保持着客气、礼貌的距离.两人虽谈得来,实际上还是很陌生的,互相绝对不了解,而且她还心怀鬼胎.
「家俊以前常陪你去市吗 ?」他问.
「有时.可以说很少.」她笑,笑得勉强.他又来试深她 ?始终他并不完全相信她,是吗 ?「他忙.」
「从小他总是忙.」家杰坦然说:「大概出人头地的人都这样.」
「你也很杰出.」
「家俊常说我(为什么不像我多一点),他认为我太平庸.」他耸耸肩,「个性天生,要我像他除非是另一个他.」
「绝对不是平庸,也许野心不大.」
他看她一眼,眼中有忍之色.她了解他.
「谢谢.」他说:「活在香港,也许像家俊那样比较好,比较爱欢迎.」
「为什么总低估自己 ?」她不以为然.
「低估吗 ?」他笑起来,「或者这样我才更心平气和一点.」
她不敢答腔,怕讲多错多出乱子.现在她指望的是家俊快快醒转,无论如何,好好坏坏总有个定夺.
再拖下去,她怕终有一天她负担不了.
谎言已说得太多,虽不刻意──后果堪虞.她不相信一百次谎言变成真这句话.
# # #
晚上十时多,电视、电台都播出消息──山路已清理好,路已通.
家杰与卓依第一时间赶到警署,平和亲切、全无架子的陈警官等着他们.
「昨天的事我们已详细调查过.」陈警官说:「保护你的人一直在你四周,但他并不知道那出租车司机有问题.」
「他一真在我四周 ?我截不到出租车时他为什么不送我一程 ?」卓依打趣.
「他不能暴露身分,而且他以为贺家杰会来接你.」
「偏偏我补课不能来,事情发生了,有什么法子补救 ?」家杰说.
「这一本相薄记下了这些年来我们查到的一些陆世龙工作的人,请卓小姐看一看,里面可有那出租车司机?」
卓依翻开那厚厚的一本相薄,从头慢慢地看到最后,她摇头.
「没有那人,我肯定.」她说:「那是个年轻斯文但眼光有点邪恶的人.」
「陆小凤 ?」陈警官很意外、很惊讶.
「谁是陆小凤 ?武侠小说里的 ?」
「不.他叫陆一倌,是陆世龙的儿子.」陈警官拿出另一个活页夹,「他外号叫陆小凤,因为足智多谋.他亲自出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