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知道他?”她反问,“你还一直拉拢他?”
“或者我方寸大乱吧!”他笑,“我想以退为进,又想他成为我朋友,又想施恩于他——总之不象我平日做的事,一塌胡涂。”
既然庞逸早知道他,也该知道她并非早就接受他,其至目前——她也还没完全接受他。她从来没想过背叛庞逸,但感情的事——怎幺讲呢?
“最近的日子我知道你很难受,很矛盾。我看见一切。”他轻叹一声,“我不想这样,我只希望你快乐,可是又帮不了忙,我只能自责。”
自责?!这——又是什幺话?这件事里他最无辜,他还自责?
“庞逸,整件事情上——”她为难地说,“改变的是我,提要求的是我,你不该自责,这令我惭愧。”
“我恨自己不能令你快乐。”他脸上隐约有一抹特别的光芒,“思嘉,现在我问,我要怎幺做才能帮得了你?”
她呆住了,真的!她竟然说出这样宽大的话,她不能相信世上有这样的男人,他若是真心的——不,她该相信他的真心,她该看得出。
“不,庞逸——”
“你的名誉不容受损,你的形象也不容破坏,这是我不能允许的。”他认真地说,“你是千万人的偶像。至于我,让别人说我是个风流的小老头儿吧!”
思嘉心中涌上一股暖流,这就是以前庞逸吸引她的地方。他的宽大仁慈,他的善体人意,他永远把别人放在第一,他——但这些优点不是爱情,真的,她现在明白了,她不能再任自己错下去。
“不,这不公平。”她本能地说,“我们目前不必说这些。我要先拍完那部戏,然后——我离开,我去旅行,去很远,去很久,久得人们都忘记我时才回来。那个时候,我们再来谈所有的事。”
“你真——这幺想?”他问。
他心中也明白,这难道不是她的仁慈?大家都有名誉地位,她不要他难堪。
“是。”她吸一口气,努力排开潘烈的影子,“我今天要求单独清静一段日子并非——因为任何人,你一定要相信。不论他对我怎样,我——我的决定仍在我心中,不,我的意思是——我没有任何决定。”
他淡淡地笑起来,他自然相信她。虽然没有爱情,但两年多的婚姻也令他十足了解她的为人,内心里,她保守,道德观念重,她不是面对一段婚外恋曲不改色的女人。她的矛盾、挣扎全在他跟中。他真的了解她。
“我相信。”他点点头,再点点头。“不过,你不必这幺做,你能自我流放到几时呢?这不切实际。”
“爱情的事本来就不切实际。”她吸一口气,终于说出这两个字。
他默然。
他拥有了世人羡慕的世界,却没有爱情,这算不算失败?这从来没在他字典中出现过的字眼。
“老爹,让我拍完戏走,我躲到欧洲去,没有人认识我,一年半载后——”潘烈在她心中电光火石地闪一闪,她觉得幸福像针一样地扎了她一下,痛呢!“一年半载后我改头换面出现,就没有人认识我了!”
“我会让你走。”他绝对大方。“留下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有什幺用?一切你——自己作主。”
“真的?!”她眼中闪着异彩。
“我骗过你吗?”他温和地说。
她凝望他丫阵,疑惑地问:
“我——伤了你吗?”
“年纪越大心越硬,这是定力。”他微笑。“我心甘情愿这幺做,我希望你快乐。”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是不是?可是她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有的事是不必追根究底的。
“那——我就这幺走?”她俏声问。
还有一点点担心,担心什幺?却又说不出。
“你就这幺走。”他宽厚地,“你可以带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其它的事——留下给我办。”
她望着他,突然捧起他的手,整张脸放下去。
“把快乐给了我,你自己却留下难题,”她有点呜咽。“老爹,我无以为报。”
“你陪了我两年多,这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他像拍一个女儿。“思嘉,我一无所憾。”
“我——非走不可,”她吸吸鼻子。“我从来不知道爱情是这样的,这是真话,如果不离开,我一定会死掉。”
“我明白,我完全明白。”他微笑着说。
爱情能令人死掉,谁说不是?他内心何尝不是有同样感受?只是——他的年龄,他的经历,他的仁慈,还有他对她宽厚的爱令他忍受了一切。
他可以忍受,他受得了,他这幺告诉自己!而她,二十七岁,她还年轻,她该追寻!
“你不会明白。”她的眼泪像孩子。“因为你不曾爱过,它——它真的会令人心痛心碎的,以前我不知道,我以为只是小说和电影中的说法,但——老爹,那种感觉是真实的。”
“我相信你说的一切!”他再点点头。突然间,他的头发好象白了许多,他的人仿佛老了许多,但他微笑——一切只是错觉吧?他在微笑。
“我知道你会相信,世界上只有你最明白我,”她再吸吸鼻子。“你肯不肯告诉我,我做错了没有?”
然而对与错,他心如刀割,微笑依然。
“做得对。如果是我,我也这幺做,”他似乎悠然地说,“一辈子还有那幺久的时间,你总不能一个人挨下去。”
“我却对不起你。”她说。
“感情的事没有谁对不起谁。”他再刺自己一刀,“如果我碰到爱情,我会象你一样做。”
“真的?”她仰望他。
第—次发觉,她要仰望他,虽然他身材比她矮,她象孩子仰望一个大人——两年多前若是这样,只当他是“大人”,那该多好!历史将会重写,一切都将不同——
“真的!”他的声音却是真实。
从那天开始,庞逸再也没有回到曾属于他的那半张床上,虽然,他和思嘉仍处在同一屋檐下。
思嘉把全副精神投向于拍片,无论如何,这部戏一定要尽快完成。她显得情绪稳定,精神畅旺,一抹从未出现在她脸上的神采飞扬着,她象换了一个人似的。
没有人知道她和庞逸的协议——是协议吧?包括每天通电话的潘烈。
不告诉潘烈是她的决定,她和庞逸,她和潘烈是两件事,她要分开来处理,她不要其中有拖泥带水。
她甚至有意不见潘烈。
她是有理由的,她的确是忙,赶戏嘛!潘烈也深知其中苦况,何况他自己也忙,忙着拍完这套戏,在圣诞上演。谁都要抢好档期。
他们说好了拍完戏见面——那一定是极特殊的一日,他们俩的希望和向往都集中在那一天上面,一定非同小可,一定惊天动地,那幺多的思念阿!
今天提早收工,才七点钟,对潘烈来说,简直是大好讯息。他忙着打电话找思嘉。她不在家,不在片场,也没有出外景,这个时候,她能去哪里?
庞家的女佣告诉他庞逸在家,他却不想跟庞逊讲话。虽然口头上强硬,他对庞逸却内疚至深——他也不愿去想这内疚,否则他只有放弃思嘉。
然而放弃思嘉?他宁愿死!
找不到思嘉,他好失望。难得一晚假期,他又不想浪费。他找思嘉的目的是告诉她,他那间小小的体能训练学校已筹备得颇有眉目了。
许培元和苏哲都在帮他,所以进行起来特别顺利,培元甚至已答应当教练。他们在经济上又不愁——潘烈愿意拿出所有的财产。他们地方找好,职员请好,现在就等招学生了。
但是找不到思嘉。
考虑了几秒钟,潘烈打电话给苏哲,和她谈谈体能学校的事也很好啊!
苏哲在家等他。他到的时候,看见她已预备好晚餐。
“还有别人吗?”他望着两对筷子。
“只有我和你。”她笑,“迟些许培元会来。”
“我找不到思嘉,”他坐下来说,“我想把学校的事告诉她,她一定高兴。”
“学校到底是她或你的愿望?”苏哲问。提到思嘉时,她神情有些特别。
“她的,也是我的。”他很认真地说,“我总要做些事,不能一辈子拍戏。”
“不再想积聚庞逸那幺多的钱财了?”她笑。
“那是不可能的。”他摇头,“当初太幼稚。”
“是为情所迷!”她半开玩笑,“那时叫你去抢银行,你大概也会去。”
“没有这幺严重吧!”他笑得阳光闪耀,“苏哲,你认为思嘉会去哪儿?她不在家,不在片场,没出外景。”
“女人有太多的去处。逛衔,洗头,喝茶都行,她可能做其中任何一样事。”她说。
“不会!”他说得十分肯定,“我知道,她不会做这些事,如果有时间,她会见我。”
“常常见?”她反问。
“大概两星期没见,”他想一想,“只通电话,我们把思念存积起来。”
“怎幺你说话也文艺起来?”她忍不住笑,“思嘉也这幺想?这幺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