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她根本对你没有兴趣。”她说。
“不——我真的能感觉到,我也看见她眼中的光芒,她——她——她——”
“她也喜欢你?只限于环境?”她哈哈大笑起来,“现在什幺时代?有这幺老土的事?”
“你笑我?”他有点生气。
“潘烈,你不该生在这年代,晚生二、三十年就好了,现在没有讲纯情的。”苏哲说。
“爱情不受年代影响,它是永恒。”他认真地说。
“永恒的爱情?你找给我看!”她又笑起来。
一段好长的时间,潘烈在思嘉的视线里消失了。他不再出现在她四周,也没有电话,但思嘉仍是强烈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一年多来,潘烈拍了四部卖座电影,—套十分轰动的电视影集。难得的是,这套电视影集还作了世界性发行,许许多多国家的人都认识了潘烈,还有人写信给他。因为电视影集的缘故,好多国家来买他的影片,很短的时间,他就变成了国际明星。
所有有关他的消息都登在报刊上,思嘉不可能看不到,也惊异于他爬升的速度,她感到巨大的威胁。潘烈终于威胁到她了。
这个男孩子很有骨气,很骄傲,她这幺想。她只不过当面拒绝了他一次,他就转头而去,不但转头,而且奋力向上。庞逸没有看错人,潘烈是不同凡响的。
庞逸曾把潘烈的电影拿回家来看过。思嘉惊异于他居然能演得那幺好,他习惯不怎幺用对白去表达感情,他用眼睛。他那冷而正直的眼神,往往令人感动于不知不觉间。曾有一组镜头令思嘉至今仍觉震撼,那是他和女主角矛盾而深厚的感情无法解决时,他们分手凝视,他那肯定的,永不言悔的注视,曾令思嘉自己陷入那女主角的位置中,那凝视——居然是出自一个人类的眼中,思嘉简直不能置信。然而潘烈——思嘉必须深深呼吸,才能令自己平静。潘烈竟然有这样的演技。
下午四点她有拍片通告,整个早晨她都赖在床上看报纸。庞逸已去了公司吧?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他几时起床,几时离开的。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又翻过一页报纸。
潘烈的名字斗大地登在那儿。潘烈,这仿佛有关又毫无关系的名字还是吸引她的,她慢慢看完那段新闻。
原来有外国片商想请他去拍外国片,出了很高的片酬,给他当男主角之一,条件极好,潘烈有意接受。
思嘉合上报纸突然坐直了,潘烈拍外国片?现在?
她有立刻打电话给他的冲动,告诉他不该拍这部片。在外国片里东方人无论如何是吃亏的,不管你比任何人都强,他们也不会把最好的给你。他们只想利用潘烈的名气,他不该这幺傻!
她真的跳下床,抓起电话——但,怎幺打?打去哪里?她根本不知道潘烈的电话,不只不知电话,他的家,他的背后是什幺,她完全不知道!
她吃了一惊。对一个什幺都不知道的人,他怎能如此地影响到她?她得承认他的一切的确影响着她的!
但——如果不把心里的话告诉潘烈,她怕自己一定会后悔。她拨了庞逸的电话。
“庞先生办公室。”是秘书的声音。
“安娜,我是庞太大,我想请你给我苏哲的电话。”她说,很自然地想起苏哲这永远的中间人。
“是,请等一等!”安娜在翻电话簿,“有了,请记下,苏小姐的电话是——”
思嘉挂了电话,手指立刻不受控制地拨了苏哲的电话。她的个性并不象她懒洋洋、毫不起劲的外貌,她也性急,也冲动。
“苏哲。”是苏哲爽朗的声音。
“苏哲,是我,思嘉,”她急切地说。突然,她又停住了,她该怎样和苏哲讲?她把声音放慢,放缓了:“有一点事想麻烦你。”
“没问题,你说吧!只要我做得到。”苏哲笑,“今天不进厂拍片?”
“下午才有通告。”思嘉奖,“我还在床上。”
“还在床上?”苏哲失笑,“你真享福。什幺事呢?这幺急打电话找我?”
“不急——刚才我看到一点潘烈的消息,他要拍外国片了!”思嘉小心地考虑措词。
她怕人误会了,但——她又开始后悔打这电话了。
“我也看到,很不错啊!”
“请转告他,三思而行。”思嘉认真地说。
“哦——为什幺?这不是好事?”苏哲不懂。
“我的意思是——外国人只是想利用潘烈的名气,并不想真正捧他。他若接片,要先看剧本。”她说。
苏哲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阵才说:
“你为什幺不直接告诉他?”又补充说,“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是吗?”思嘉好意外,“你也没见到他?”
“这一年多来他每天都忙,每天都在片厂或外景地,我自己工作也忙,”苏哲笑,“何况我觉得,如果你告诉他,他会比较肯接受。”
“但是我跟他不熟。”思嘉说。
对这个电话,她已后悔极了。冲动之下没想后呆,她真的不想再引起什幺事。
“还是你讲吧!思嘉,我把他的电话给你。”苏哲立刻说了一个号码,“你记下。”
思嘉没有用笔记下,苏哲只说了一次,她已记在脑里,记在心里了。
“那——就算了,”她这幺说,“他自己也会想,也不必别人提醒他。”
“看过他的电影吗?”苏哲试探。
“四部片都看过,他演得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思嘉笑起来,“他是演技派的。”
“你们现在同是超级巨垦了。”苏哲说。
“他红得很快。”思嘉顾左右而言它,“什幺时候我们聚一聚,好久没见你了!”
“也约潘烈?”苏哲问。
“不——我是说你,”思嘉有点窘。“来片厂看我,好吗?我下午四点到一点。”
“OK。如果晚上没事,我一定来。”苏哲笑说。
然后她们一起挂上电话。
思嘉仍然回到床上,心里那个电话号码不停涌现,她觉得烦,不该打这电话的。
终于是没打,因为庞逸回来了。
“还没起床?”庞逸笑问。
“早醒了,在看报纸。”她伸个懒腰,顺手把报纸扔在地毯上。
“愿不愿意陪我午餐?”他温柔地说。
“当然。”她慢慢下床,“下午有通告,再懒下去,脸会肿,拍出的镜头不好看。”
“没有心情今天就不拍了!”他很纵容她。
“谁说不拍?”她抓起衣服往浴室去,“我宁愿去片场活动一下,我闷坏了。”
并没有关上浴室门,她就开始梳洗。
“安娜说你刚才找苏哲?”庞逸轻描淡写地问。
她皱皱眉,安娜连这点小事也告诉庞逸?他岂不是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
他也知道她在车上严拒潘烈的事吗?
“是。”她淡谈地说,“好久没见她了。”
“要不要请她到家里吃晚饭?”他问。
“不必了,她可能会去片场探我班。”她说,“这几天我都有晚班戏。”
“又拼晚班?!”庞逸不悦:“我吩咐过不许给你晚班的。”
“老爹,是拍晚上的戏啊!”思嘉失笑,“总不能制造一个夜晚的布景,何况只到一点钟。”
他考虑了一下,又露出笑容。
“晚上我去陪你。”
“好啊——你没有应酬?”她问。
“到一到就行了,不必停留太久。”他说,“我不喜欢回到家里看不到你。”
“下一部戏你自己做导演吧!”她说笑。
“好啊!十年没自己导过戏了!”他顺从地说。无论思嘉说什幺,他没有不从的:“说不定拿金像奖。”
“那是肯定的。你在好莱坞那班老友不狂捧你才怪。”她走出浴室,“我可能也变影后。”
“想不想当影后?”他认真地问。
“东方人,不可能有机会。”她摇头。
“让我们试试,如何?”他信心十足。
“算了。”她坐在沙发上,点起一支烟,“我没有这野心,也不想这虚名,还是做庞逸太太好。”
他没有回答,过了好一阵,才突然说:
“潘烈拍西片了!”
“我在报上看到。”她耸耸肩。
“请他的那家公司实力不够,我看多半是噱头片。”他摇摇头。“希望他聪明点,眼光放远一点。”
“他已经是超级巨星了。”她说。
“这是我能预料到的,”庞逸微微叹息,每提起潘烈,他就有受挫的失意,“他天生有光芒。”
“还想不想请他拍戏?”她半开玩笑。
“永远没这可能。”他肯定地摇头,“在籍籍无名时已不接受我的好意,何况现在。”
“他这人骄傲得过分。”她说。
“虽说他骄傲,要和我平辈论交,但——我始终怀疑他不肯替我拍片是另有原因。”他说。
“什幺原因?”她心中一动,莫非他真知一切?
“不知道!”他摊开双手,“若是知道,问题早巳解决,他早为我拍片了。”
“但是——我们也不必一定要他拍片。”她说。她记得潘烈说不和她演对手戏,因为戏中一切全是假的,他要的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