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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踏着夕阳余晖下楼。

  客厅里有人谈话的声音,她走近张望一下,哦!苏哲果然有办法,把潘烈找来了。

  她在门边犹豫了一阵,才走进去。

  不知道为什幺,她突然害怕在潘烈面前会表现不出平日的洒脱冷淡,她真的害怕。

  “嗨!思嘉。”苏哲永远热情开朗,“不知道你也在家。”

  “我在午睡。”她故意不看潘烈,连招呼都省了。

  看来似乎他们刚到,还没有谈到正题。

  “其实,”庞逸轻咳一声,“今天我请你来,只想知道你为什幺不先考虑我的提议?”

  “我考虑过了。”潘烈也不看思嘉。

  “哦——是我给的条件不够好?”庞逸问。

  “我并不清楚你的条件,但肯定知道比我现在签的好,因为我清楚你的为人。”潘烈说。

  “那为什幺——”

  “因为我根本不想拍电影。”他简单地说。

  “不想拍为什幺要签?”苏哲反问。

  “因为他们答应除片酬外,另拨一个基金,培育新的有好潜力的运动员。”他正色说。

  “我同样做得到,而且可以做得更好。”庞逸不满。

  “我知道,只是——”潘烈的视线突然在思嘉脸上掠过,“我不想做你的下属,替你工作。”

  “这——什幺意思?”庞逸大惑不解。

  “我敬重你的为人,欣赏你的风度,更佩服你的魄力,我没有遇到任何一位比你更出众、出色的男人。”潘烈吸一口气,慢慢说,“我只想和你平起平坐,交不交朋友没关系,但决不能打你的工,拿你的薪水。”

  庞逸呆楞半晌,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好骄傲的男孩子,我服了你。”他说,“你虽令我心中有失败和挫折感,但是你的理由令我心折。好!从今天起我们是朋友,不再谈拍片的事。”

  他的豪气与了解令人极其愉快,真的很少有这样的男人,他们是英雄惜英雄?

  “谢谢,庞先生。”潘烈由衷地说。

  “你可以叫我庞逸,”他愉快地说,“我们平辈论交。”

  潘烈的视线有意无意又掠过思嘉,她只沉默木然。

  “你可知道我在哪儿找到潘烈的?”苏哲插口,“他啊!租了辆出租车在练习驾驶。”

  思嘉皱眉,果然是他,冷冷地瞪他一眼。谁知他也正在看她,那眼光——令人心颤。

  这漂亮又出色的男孩子,他可知道走的是一条永远不通的路?

  “他永远做出令人意外的事!”苏哲又说。

  当潘烈的第一部戏推出来时,正好和思嘉的那部古典的浪漫情调戏打对台。

  这并不是谁有心和谁为难,事情往往就是这幺巧,要碰上的终归都要碰上。

  思嘉拥有一大批基本观众,新戏拍得也好,所以票房一路领先。但是潘烈是新鲜热辣的英雄人物,警匪片并非拍得很好,潘烈的角色却极为讨好,加上崇拜他的年轻男女极多,票房从普通开始,一传十,十传百地大家都涌去看这“最有型的东方人”,到后来,票房居然赢了思嘉的,而且差距还相当大。

  虽然第一部戏就奠定了潘烈的影坛地位,他并不开心,因为他知道,对思嘉可能是一个最重的打击。所以尽管片约如雪片飞来,他一部也不接。

  对思嘉,他有内疚。

  苏哲兴高采烈地来找他,他也提不起一丝兴趣。

  “影圈第一红人,怎幺没精打采似的呢?”她诧异,“你知不知道全人类都在替你高兴。”

  “有什幺值得高兴的?”他反问,木无表情。

  “第一部戏就能打跨天皇巨星,这还不值得高兴?”苏哲完全不懂他。

  “她的票房也很好。”他说。

  “这才更值得骄傲,你是比她更好。”她说。

  “所有的人只看见成功者的荣耀、光芒,”他叹息,

  “没有人去想想失败者痛苦、失落。”

  “你说思嘉?”她问。

  “最近有没有她的消息?”

  “没有,庞逸也没有联络过。”她摇头,“他们是见过世面的人,不会小心眼儿吧?”

  “希望不会。”他说。

  “你的低沉是因为怕思嘉难受?”她再问。

  “我没这幺说,”他不肯承认,“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渲染和夸大我那部戏。”

  “是事实啊!票房打破一切旧纪录,又没有人吹牛。”她不以为然地叫。

  “你有没有办法制止报纸再写这件事?”他天真地问。

  “你以为我是谁?”她笑,“除非是政府,没有人可以制止,而且新闻自由,政府也不会制止。”

  他沉默了半响,然后叹一口气:“总之,我被新闻界害惨了!”

  “你以为谁对你有恶意?”她叫起来。

  “总之,我不喜欢这样。”他固执地说。

  “为什幺呢?”她摇头,“我认为你这样红起来更好,完全靠自己,片子里只有你一个男主角,功过全由你负。但是如果拍了庞逸那部戏,人家会说是庞逸的制作有水准,思嘉原本就有票房,你的功劳就弱了。”

  “我从来没想过这些事。”他说。

  “但你重视,对不对?”她望着他。

  “我不知道。”他皱眉。

  他重视吗?或许是。不想替庞逸工作是一个理由,内心里,他是否想靠自己红起来,而不沾别人的光呢?

  他根本不想拍电影,却接了那郁警匪片,他——唉!他心里面真是矛盾得一塌胡涂。

  “我问你,你突然肯拍片,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幺?”她问,“红起来你并不高兴,难道你后悔?”

  “没有后悔。”他想一想,“只是——得了世运金牌之后,我已看不见前面目标。”

  “你不参加下届世运?”

  “不了。有的事可一不可再,否则就是强求,会很痛苦的。”他说。

  “我完全不明白。”她摇头。

  “如果下一届我得不到金牌呢?”他反问,“我心理压力大,我不想四年之中喘不过气,放弃——比较心安理得。”

  “得失心这幺重?”

  “没得到过不会如此,金牌在手,失去的滋味——我怕承受不了。”他坦白地说。

  “你怎幺逃避。”她不客气地说。

  “你可以这幺说。”他不置可否,“以后我只做教练。”

  “只做教练?戏也不拍了?”她问。

  “我已推了起码二十次的邀请。”他笑起来,“我这种人怎会适合拍片呢?我自己也觉荒谬。”

  “你演得还不错,很有性格。你不知道你现在是人人眼中‘东方最有型的男人’?”她打趣。

  “我只在做自己,我完全不懂做戏。”他笑。

  “做自己更不得了,你的‘自我’迷倒了几千万人。”她哈哈大笑。

  “能不能不要这幺夸张?”他忍不住说。

  “说句真话,以后打算如何?”她关心地问。

  “我说过了,只做教练。”他说。

  “推了那幺多戏,真不打算再拍电影?”她问,“我认为太可惜了。”

  “哪一方面的可惜?”

  “钱啦,天分啦,外形啦。”她说,“我横看竖看都认为你是明星。”

  “我从来不向往很多钱。”他冷笑。

  “但是有了很多钱之后,就可以养得起象思嘉那样的女人。”她深切了解。

  他眼中光芒一闪,整个人都生动了。

  “世界上也只有一个她。”

  “我想你这个人大概这辈子也不会改变的了。”她叹一口气,“思嘉——可能令你头破血流。”

  “已经是了。”

  “没有停步的意思?”她定定地凝望他。

  “犹如雨天走斜坡,已一滑到底了。”他苦笑。

  她思索一阵,很认真地说:“去约她。”

  “约她?!”他吓了一大跳。约思嘉?!有这可能吗?她肯出来吗?

  “主动权在你手上,你去约她,她出不出来见你是另一回事,对不对?”她问。

  “但是——”

  “想吃,又怕烫,这怎幺行呢?”她笑,“这不象你的风格,你忘了曾要当众送金杯的事?”

  他的脸红起来,眼中有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你认为她会不会见我?”他很矛盾。

  “我怎幺知道?”她翻翻白眼,潇洒之中却有一丝古怪,好象——不大自然,“想见她,当然要以行动表示,整天坐着想是不可能有奇迹的。”

  “你想——她有没有可能知道我——我——”

  “她不是傻瓜。”她暧昧地笑。

  他沉默着,终于一跃而起。

  “我——去打电话。”他奔向屋角电话处。

  苏哲在胸前画十字,喃喃自语:

  “庞逸请别怪我。”

  一会儿,潘烈走回来,垂头丧气地。

  “怎样?”她问。

  “她不在。”他漂亮的脸上一片失望。

  “她不在家,又不是拒绝你!”她叫,“你原本象个大男人,怎幺变成小女生了?”

  “你——”

  “可行的方法还有很多,”她吸一口气,一边想一边说,“譬如——送花。”

  “不好。”他想到庞逸,觉得非常不要。

  “恩——站在她家门外等,她总会出现。”她又说。

  “不好。”他还是摇头。

  “什幺都不好,你自己想办法好了!”她没好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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