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了一惊,也吓了一跳,呆楞得什幺话也说不出。“象你这样”这句话真是出自庞逸之口?!
“你——简直开玩笑。”她终于想出一句话。
“算它开玩笑吧!”他再拿起报纸。
她只好也把视线放在报上。
刚翻两版,果然看见潘烈的照片。他正在接受一位男记者访问,全神贯注。而他旁边,正是苏哲。她也全神贯注,是在仔细聆听他的话,且视线在他脸上。
庞逸说得对,苏哲已不自觉地流露了对潘烈的好感,她心中的秘密已全在照片上。
这傻女人——思嘉呆了一下,苏哲这幺不自觉地对潘烈,潘烈也同样的不自觉对思嘉,不是吗?
潘烈心中所思所想,她真是完全知道。
只是——在感情上她不是个冲动的人,也不贪心,她安于她所拥有的。
当然,女人总是虚荣心重的,潘烈这幺出色又有名气的男孩子对她如此这般,她心中仍会暗喜。
她看庞逸一眼,他是精明的男人,他大概已发觉潘烈对她的异样情愫吧?
忽然间,她有点内疚。
“庞逸,下午我陪你一起去公司。”她提议。
“你有事?”他望着她。
他显得那幺平静,那幺若无其事,以致她都怀疑,庞逸根本不知情吧?
“就是没有事,也没地方可去,才陪你去公司。”她再说,有一点撒娇的味道。
“好。”他慈祥地点点头。
有的时候,他真象她口中的“老爹”,他慈祥。
“只是好?没有欢迎的意思?”她叫。
“公司也是你的,还需要欢迎吗?”他笑。
她倒是从没想到这一点,真的。公司是庞逸的,她一直这幺想,事实上也真是如此。而她,只不过嫁给他而巳,一切仿佛坐享其成。
这是女人的特权吗?一切可以因结婚而坐享其成?但——思嘉并不喜欢,以前她没想到过,如今——她觉得有很大的不妥在里面。还有一点,她不但坐享庞逸的一切成果,庞逸比她大二十岁,如果——如果一旦蒙主宠召,他那庞大的产业岂不全变成她的?
一剎那间,她心跳加速,呼吸也急促起来。这是她结婚时从未想到过的事,她——她——老天!别人心中、眼中会把她当成怎样的人?!
“不——”她下意识地叫起来。
“恩——什幺事?”
庞逸很是诧异地望住她。
“不,不,”她喘几口气,摇摇头,“我在想一些——一些电影情节。”
他也不追问什幺情节,只随口问:
“恐怖片吗?看你吓成那样。”他笑。
她也笑起来,说:
“科幻片,我遇到太空怪物。”
“是啊!我们怎幺不想到拍一部科幻片呢?”他若有所思。
“象《星际大战》一样?”她反问。
思嘉从发型屋出来,想横过马路到对面一个高级商场逛一逛。刚下台阶,敏感地觉得背后有人影一闪,回头,却什幺也看不见。
最近这种情形已好几次了,每一次都看不见人,她不晓得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但是——她依然有点耽心。大都市里龙蛇混杂,她又是人人瞩目的巨星,她不得不特别小心些。于是她折回发型屋,叫个男孩子到附近的停车场替她取车。街也不逛了,干脆回家来得安全些。
“是不是真有人在背后跟踪你?那样最好报警。”发型屋老板说。
“不能肯定,因为我根本没看见人,也许是我神经过敏。”她摇摇头。
“小心点儿好,尤其是你,这幺出名。”
“我会小心。”她微笑。
车取来了,她谢过男孩子,跳上车就走。她想,即使真有人跟踪,她这幺出其不意地开车走,对方一定赶不及再追吧?
看看背后,果然没有什幺可疑的车辆,她松口气,也许是她庸人自扰吧?
她的家在近郊的高级住宅区,这儿一向治安甚好,越近,她就越安心。可是,她也发现了一辆出租车跟在她后面,跟了五、六分钟了。她把车速加快些,出租车亦步亦趋,她又紧张起来,是不是刚才那人呢?
但——出租车里只有司机一人,没有乘客,想来又是一个误会。快到家了,她把车速减低,那辆出租车飞快地掠过她,径自去了。
就在这一剎那,她看见司机的背影——怎幺那样熟悉?她一定是在哪儿见过他——真的,她一定见过!
一直回到家里,她都在想这个问题。她几乎肯定那是个熟人,却怎幺也想不出是谁,越急就越想不出,认识的人都让她想遍了,仍不得结果。
起居室里,她看见眉头打结的庞逸。
“这幺早就回来?公司里没事了?”她意外地问。
他定定地望了她一阵,然后说:
“有一件事令我很意外,也很失望,”他摇摇头,“想不到我到今天还会看错人。”
“谁?什幺事?”她说,莫名其妙地,心里有丝不安。
“你一定没看报,”他很不开心,“潘烈和另一间电影公司签约拍片。”
“是吗?他不是答应过你先考虑你的要求吗?”她也意外,这是不可能的事,谁都希望拍庞逸的戏,因为他能捧红他们,怎幺潘烈例外。
“他甚至没听过我愿给他的好条件。”他摇头。
“请苏哲找他来问问,或者只是谣传。”她说。
“不会,他和那公司的老板一起见记者的。”庞逸说,
“不是运动片,而是一部他外行的警匪片。”
“不可能吧?”她怀疑,“他才拿金牌——”
突然之间,心中灵光一闪,刚下那司机的背影不是极象潘烈吗?难道是他?!
她楞楞地,连话也没说完。
“怎幺样?”庞逸怀疑地望着她,“怎幺不说下去?”
“没有事。”她深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震动掩饰住,“我想也许他另有原因。”
“我打听到那家公司给他的条件并不太好,我真是不明白。”他叹口气。
他是有叹息的理由。自他成名后,他几乎做每一件事都成功,从来没尝过失败,连小挫折都少。尤其一些明星们,个个都卖帐,这潘烈却——不识抬举。
“不明白就算了,不必为他那种人伤神。”她冷淡地说。
想到那司机的背影极象潘烈,她就不能平静下来。这家伙太可恶了,他到底想做什幺?
“不行,我不甘心。”他说,“这十年来我很少看中一个这幺有潜力的人,他是唯一的,我不甘心。”
“但他已签了别的公司。”
“只签一部,还来得及补救。我要他也同时拍我的戏,我们抢先推出上演。”他肯定地说。
“他肯吗?”她问。
她有个强烈的感觉,他不会答应。他签别的公司,只不过是报复她。
报复她?她又呆一下。报复她?!
“不知道,但我已下定决心,答应他任何苛刻的条件。”他一字字地说。
“你认为——值得?!”她吓了一大跳。
任何苛刻的条件?!这太过分了。
“我不想也不能在此时此刻还遭到任何失败。”他说。
“他不拍我们的戏,也不能说是我们失败。”她说。
“是失败,心理上的。”这骄傲的男人说;
她不再言语,心中却越来越不安。
庞逸可能不知道,但她是绝对清楚,潘烈拍别人的戏,完全是针对她的!她真的知道!
过了半天,庞逸似乎忍不住了。
“你怎幺不说话?”他问。
“没有意见。”她力持自然——老天,她竟会不自然起来,“因为我认为这件事一点也不重要。”
“思嘉,原来你还不了解我,”他又叹一口气,“谁都知道我找他拍运动片,他却签了别家公司,这令我很丢脸,你知道吗?”
“他——是不是故意这幺做的?”她试探着问。
“有什幺理由?故意让我难以下台?”他不以为然,“我和他又没有仇。”
“那——你想怎幺做?”她反问。
“苏哲在到处找他,找到了会和他一起来这儿。”庞逸说,“我会一直等他。”
“老天,怎幺对这件事你如此固执?犯得着吗?”她忍不住这幺说,“你太抬举他了!”
“我要成功,不要失败!”他慈祥的脸上忽然掠过一抹严峻,不怒而威。
“不惜任何代价?”她问。
“不惜任何代价!”他肯定得无与伦比。
她叹息。
当他知道潘烈心中的条件时,他后悔就来不及了!
“这件事上你和我的看法不一致。”他说。
“我不象你,一个实业家,艺术家,大制片家。”她淡淡地笑,“我只是个演戏的,俗称戏子!”
“你不是戏子,戏子没有感情,你有。”他立刻说。
“我真有吗?”她不置可否地轻笑起来。
“你有,你当然有,”他说得有些激动,“你不但感情丰富,而且感情细致,这是我亲身的感受。”
“我上楼换衣服。”她嫣然一笑,轻身上楼。
她不想在这时候再和庞逸谈话,故意在楼上停留了一段长时间,又洗澡,又小睡片刻,起身换衣服时,已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