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颖,你是不是也在否定我和大泽的感情呢?」倩予忽然笑起来。
「我——当然不是,」心颖脸红了。「我也许不该说那么多,但——希望你不要误会了杜非的诚意。」
「杜非有诚意吗?」倩予摇摇头。「这个人反反覆覆,一会儿这、一会儿那,谁知道他在做什么?」
「好,话说到这儿为止,我们吃菜,」心颖摔一摔头。「或者我是太多管闲事。」
也不理会别人,她拿起筷子,迳自吃喝,那模样——看得出来在赌气。
士廉和倩予相规一笑。
「心颖还是孩子气。」士廉说。
「她心软,」倩予想起母亲的话。「妈妈说每个女孩子都心软,我想,这不只是我。」
「我不是心软,或小孩子气,」心颖台起头。「士廉,我说要帮杜非申请入学的事是认真的。」
「他——真要去美国念书?」士廉不相信。
「为什么不?」心颖反问。
「他能放弃这边如日中天的名利?」倩予也怀疑。「我们打赌,好不好?」心颖笑得狡黠。但是,心颖又凭什么那么有把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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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报上斗大的字印着杜非将退出影坛的事,说他推了许多部片约,说他已积极着手申请美国的事,等未完成的几部戏拍完,明年春天就可成行了。
于是,许许多多猜测,许许多多传言就散开了,有说是为那个日航空姐,有说是为陪新女朋友一起赴美留学,更有的说他被一些恶势力所逼,只能暂时收山。总之到处都有人在谈论,各人有各人的内幕消息,圈里圈外都很热闹。
反而杜非是冷静的,无论别人问什么,他只是微笑,什么也不说,问得急了,也只是一句「无可奉告随你们去猜。」大家更是好奇,人就是这么莫名其妙,越神秘的事是越有兴趣。
这一阵子,杜非的工作情绪是反常的好,和工作人员非常合作,导演要加班抢拍,他也不反对,或是加了通宵再捱早班也无怨言。这是他的临去秋波吗?
制片家、导演什么的各出奇招想挽留杜非,谁不想把这棵摇钱树留下呢?可是无论他们说什么或开什么条件,片酬出得多高,杜非还是无动于衷,去意甚坚。他——到底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除了他自己之外谁能知道?
「杜非,你真是打定主意了?」心颖问他。这些日子,他们总是在一起。
「为什么不?你们不是说过了吗?读书总是好的,」杜非似笑非笑。「士廉临走也答应替我办手续。」
「我怕你后悔,」心颖也颇矛盾。「去美国念书是很寂寞的,不能和你现在的多彩多姿比,你要想清楚。」
「我已经想清楚了,我跟定了你。」他看她一眼。
「莫名其妙,什么叫跟定了我?」心颖脸红了。
「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他叹口气,不知是真是假。「我说过,我现在才发觉,我和你才是个性相投,心颖,我们会有希望的,是不是?」
「又胡扯。」心颖的脸红得更厉害,不过能看出她心里很愉快。
「你总说我胡扯,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诚意呢?」他摇头。「你看,为了跟你走,我下了多大决心,起码上千万台币被我推出大门了。」
「为我?!」心颖狡黠的笑。「不要是违心之论。」
「你以为我还会为倩予?」他摇头。「老实说,我只是对她心存歉疚,以前孩子式的感情——没有了,毕竟是长大了,中间又隔了四年。」
「但是你也不能否认被她的婚讯所刺激。」她说。
「那——总是有一点啦!」他笑。「这几年我的情形不同,总被大把女孩子包围,大概养成了一点点骄傲心理,她令我觉得受挫。」
「于是利用我?」她盯着他。
「天地良心,潘心颖,」他叫起来。「我杜非若利用你就——不得好死,明天从布景台上摔下来——」
「别说了,」心颖阻止他,心中却是甜甜的。「我相信你就是。」
杜非满意的笑起来。
「心颖,说老实话,你是不是从小就有一点喜欢我?嗯?」他问。
「莫名其妙,你以为自己是情圣啊?」她瞪他。
「我要你说真话,」杜非捉住她的手。「你见到我时神采飞扬,却又总不肯放过和我针锋相对的机会,其实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我——从来不觉得你是坏人。」她说。她不能承认,她是女孩子哪!
「我再问你一句,你是喜欢我?还是银幕上那个英雄?」他问。比较认真一点。
她皱眉,她喜欢他?或是他扮演的银幕上英雄?似乎都有一点,对吗?任何年轻女孩子都有点虚荣心的,又好胜,她若得到杜非,在成千上万杜非的仰慕者中岂不很威风?很有面子?
「我没说过喜欢你。」她却只是这样说。
「不凭良心。」他摇头。「走。我们开车兜风去。」
「算了,这么坐在家里聊聊天不好吗?」她坐着不动。「到街上去让满街人望着,多不好。」
「你必须学着去习惯,我是杜非,你只要和我在一起,必然有满街人看的。」他傲然说。
「自吹自擂,我为什么要学哦!人家看你,关我潘心颖什么事?」她说。
「言不由衷,」他嬉皮笑睑的把脸揍到她面前。「你敢发誓不喜欢我?对我没好感?」
「杜非——」心颖变了脸。杜非这么说,似乎太不给她面子。
「好了,好了,」杜非很能适可而止。「心颖,无论如何,我只希望你明白,了解一点,那就是我杜非对你的诚意,我——是很真诚的。」
「真诚不必挂在口头上讲。」她说。
「但是我的外表,我的往事令人误会,我不得不画蛇添足一番,」他摇摇头。「心颖,我真心想从头来过。」
「出国之后,你可以做得到。」她说。她努力令自己相信他,因为——她喜欢他,正如他所说,从小就喜欢,而且与日俱增。
「你帮我,鼓励我。」他凝望她。
「那是一定的。」她点点头。心里却在想,杜非真能完全抛开倩予的一切吗?何况还有个百合,若杜非知道百合——不,不能让他知道。
「想什么?怎么脸色突然就变了?」他审视她。
「啊——没什么,」停一停,她透一口气。「你对倩予——真如你所说的?」
他皱眉,沉思半晌。
「说真的,再见她之初的确很震惊,很——手足失措,这也没办法,毕竟有一段往事,」他慢慢的、小心的说:「后来——越来越发觉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和格格不入,何况还有个大泽英雄。」
「可是你又追去新加坡。」她笑。
「我说过,我对她很抱歉,想补偿一点什么,」他摊开双手。「我是真心想补偿。但是——我并不想勉强谁,太多的不同、不调和,我当然得回头,我总不能明知是坑也往下跳,一辈子的事啊!」
「那天——你送戒指那天,倩予真的很生气。」她说。
「那是她的事,与我何关?我做每一件事都要考虑别人会不会生气,那岂不太累。」
心颖考虑一下,说:「倩予是绝对不要那戒指,你真要她扔了?」
「我说过随便她怎么处置。」杜非忽然笑起来,笑得很特别、很难懂。
她摇摇头,轻叹一声。
「我实在不了解你们,如果是我就不会这么做,因为——看起来毫无意义、很无聊。」她说。
「你认为毫无意义?很无聊?」他反问。她耸耸肩,没有出声。
「不谈这件事了——心颖,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结婚?我指倩予和那日本佬。」他突然问。
「九月,总之在九月中,她说过的。」她说:「她一定会请我们。」
「未必。我想他们可能在东京结婚。」他笑。
「哦——」
「她怕了我。」杜非笑起来。「我知道,她怕我冲进礼堂胡说八道,又怕另一次钻戒事件。」
她紧紧的盯着他,好久,好久。「你会吗?」
「不会。」他肯定的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把我想得那么幼稚、可怕,我不是那样的人。」
「这也不能怪她,她受过教钏嘛!」她哈哈笑。
「你说我伤害了她?」他用力拍她一下,痛得她整个人从沙发上跳起来。
「喂!你做什么?你这一掌拍下来有多少磅?人家怎么受得了?」她哇哇怪叫。
「哎!抱歉,抱歉,我忘了,我忘了你是女孩子,」他不好意思。「对不起,心颖。」
心颖盯着他半晌,摇摇头。「你根本不当我是女孩子,是吗?」她问。
「不,不,当然不,我只是一时忘形,」他歉然的。「心颖,你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吧?」
「如果常常跟你在一起,我看得去学个什么道才行,」她笑。「至少才捱得起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