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廉和倩予都觉得奇怪,他们俩在搞什么鬼?一时之间,小小的圆桌上十分沉默,谁都不说话,沉默之中还显得很僵,连一向最喜欢打圆场、最喜欢说话的心颖都一言不发。
「心颖,哎——下午的电影好不好看?」士廉笨拙的。
「还不错,刚才说过了,不用脑筋的。」心颖既不看杜非也不看倩予,神色很古怪。
只不过看了一场电影,杜非和心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心颖有愧于心似的?
「杜非演的?」士廉再问。
「不是,外国片,我社非这副德性才不能演喜剧,我不是成龙。」杜非笑。
「今天,整天不拍戏?」士廉努力找话题。
「拍戏已不再重要,」杜非深情地看心颖一眼。「我预备再读一点书,去美国。」
士廉、倩予都呆怔住了,甚至心颖也睁大了眼睛,他们没听错吗?尤其是倩予,昨夜才劝过他,他曾表示无意念书,今天怎么全都不同了?
「念书?!——很好、很好,无论如何——哎,念书是好事,真的。」士廉结结巴巴的说。
「念书是好,对我——」杜非摸摸头,看心颖一眼。「老实说,不是为念书而念书,我另有目的。」
心颖有点变脸,却忍着不出声。
「预备什么时候去!」士廉再问。
「心颖答应替我申请学校,」杜非又看心颖一眼。「我有签证,随时可以走。」
「心颖——」士廉好意外。「你——行吗?」
他是想,心颖自己都是初到美国,有什么把握一定能帮到杜非?
「我是想请你帮忙,」心颖的脸胀得好红。「你教书,学校你当然一定熟,我——我想你一定肯的。」
士廉考虑一下,点点头。
「你若自费,我可以帮忙拿入学许可。」他说:「不过,在美国念书全靠自己,旁人没有余力来帮你。」
「我明白,这不成问题,」杜非似笑非笑。「士廉,你若帮忙,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和心颖要在一个学校。」
「哦——」士廉不解的。
「别误会,」杜非眨眨眼。「她在功课上可助我一臂之力,至于其它——则看以后的发展咯。」
「杜非,你又胡说八道。」心颖叫。
「好,不说,不说,」杜非造作的举双手投降。「我杜非对潘心颖是五体投地的服了,不说,不说。」
一直沉默着的倩予轻轻的笑起来,她现在开始明白,杜非是想利用心颖来气她,这不太幼稚了吗?怎么可能呢?
「杜非,不是说要来送我结婚礼物吗?」倩予大方的。
「是啊!结婚礼物。」杜非拍拍额头。「看我多没记性,差点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我今天没请你,送完礼物你就可以走了,」倩予半真半假的笑。「我和士廉有话要说。」
「差点让我误会士廉是新郎,说悄悄话呢!」杜非毫不在意。「别那么小器,多吃好一餐也不罪过吧!」
「我无所谓,问我的客人。」倩予说:「礼物呢?」
「看,要当新娘子真的就不同了,追讨礼物呢!」杜非笑。「早上报纸上的消息是第一样礼物,满不满意我都没法改变,白纸黑字的起吗一千万人看到了,至于第二样礼物——」
「杜非——」心颖制止他。
所有的人都变了脸,报上的消息若是礼物,那么第二样也不见得会是什么好东西。倩予微蹙眉心,任她修养再好再世故,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杜非似乎没听见心颖的叫声,伸手入怀,慢慢摸出一个丝绒小盒,漫不经心的随手扔在倩予面前。
「这是第二样礼物。」他淡淡的说。
心颖和士廉都松一口气,杜非总算没太过分。
倩予考虑了半分钟,终于拿起丝绒盒,缓缓的打开。在她想像中,一份小首饰作礼物,她收下就是,她做事向来不喜欢婆婆妈妈。但——但——
盒子打开,宝光四射,大拇指甲那么大的一枚钻戒,这——这——怎样的一份结婚贺礼?
「杜非,你——」倩予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
「我能找到的最好一枚,」杜非轻描淡写的,好像送出的只是三块钱的玻璃珠子。「希望你满意。」
倩予脸色沉下来,吸了一口气,盖上盒子,郑重的放在杜非面前。
「对不起,我受不起这么重的礼,」她生硬的说:「你我之间没有——这种交情。」
「谁说是重礼了?你可以当我三百块钱买的假钻石,反正我杜非什么都做得出,」杜非轻视的看那钻石一眼。「你一定要收下,否则是看不起我。」
倩予还是沉着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非常不开心的样子。
「随便你怎么说,我是绝对不收的。」她坚决又肯定的。
「正如你所说,你我之间没这种交情?」杜非盯着她。
就这么一瞬之间,气氛又变得很糟、很僵了。
「是,可以这么说。」倩予毫不妥协。
杜非把丝绒盒子拿在手里玩一下,抛起来又接住。
「你们听见没有,倩予说我和她之间没有这种交情哦!」他似笑非笑的说。「我是送出了,绝不会收回,至于你要不要,那是你的事。」
「杜非,你无赖。」倩予气青了脸。
「我本来就是个无赖,四年前你就知道的。」杜非把丝绒盒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你认为无赖送的东西不值得接受,或是你认为不满意,无所谓,你可以扔到垃圾箱,你有权这么做。」
「杜非——」倩予霍然站起。
「再见了,我今夜不是你的客人。」杜非施施然站了起来,大模大样的往外走。「但你结婚那天,记得请我。」
座位上的三个人都呆呆的望着他,谁也忘了说话。
「哦!心颖,」他在门边站住,转头,很专注的对心颖微笑。「记住早些回家,我迟一点给你电话。」
他走了,就这么走了。
「他真——莫名其妙。」倩予狠狠的坐下来,脸色苍白。「这算什么?」
士廉摇摇头,把那贵重的丝绒盒放在倩予皮包里。
「暂时收一下,」他善体人意的。「这么贵的东西弄掉了赔不起。」
倩予还在大口大口吸气——看得出来,她不只吸氧,也想吸乾那几乎忍不住的眼泪。
「他实在——太过分,」士廉叹口气。「有的时候太过分的话,好意也变成恶意了。」
「我不理他好意或恶意,我说过,我不要再看见这个人。」倩予说:「我——不想再看见他。」
心颖尴尬的看一眼士廉。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她轻声说:「他说只来送礼物。」
「我不怪你,心颖,」倩予显然无法再心平气和。「但——你要小心,不要被他利用了。」
若是平日,倩予不会说这样的话,但现在不同,她在激动中,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了。
心颖变了脸,好半天才不以为然的说:「你们都知道杜非,我想——他不会利用我。」
「还说不利用,他分明想利用你来刺激倩予,」士廉是老实人,他根本没想到心颖心中的微妙感情。「我告诉你,你别再理他了,免得又——又吃亏。」
心颖轻轻哼一声,没有反驳士廉的话,但反感却已完全写在眉宇间。
侍者在这个时候送上菜来,但大家已失去吃饭的心情,平日总是融洽的三个人也有点别扭了。
「你们知道吗?杜非想表示他有钱,他送得出这样的礼物,这是他的幼稚无知,」倩予喝一口水说:「感情——根本不能以物质来衡量。」
「你不以为他想以这点心意来补偿以往的不是?」心颖似乎是忍无可忍的说:「又或者——他这戒指是为自己预备——想向你求婚的?」
「不可能。」倩予的声音反常的尖锐。「我很清楚他的为人,不可能。」
「你失去了心平气和,倩予,」心颖摇头。「你不能以从前的事一口否定一个人,何况——说良心话,从前的事只是杜非一个人的错吗?」
倩予和士廉都怔住了,心颖竟这么说?
「心颖,你中了杜非的毒,」士廉是从头到尾站在倩予一边的。「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对我说,我这么大一个人,能思想,我自己这么想的,」心颖很是理直气壮。「哥哥,你认真的想一想,四年前的事,全是杜非一个人的错?」
「不必想。当然我也有错,」倩予扬一扬头。「但是过去的对与错,没有必要在今天再拿出来讨论。」
「不是讨论,而是说你们不应该否定他。」心颖毫不让步。「好像他大好大恶,无可救药似的。」
倩予皱皱眉,沉默下来。
「心颖,我不许你再说了。」土廉严厉的。
「我可以不说,但是,我不希望倩予后悔,」心颖说。说出这句话,她自己也诧异,难道她希望倩予和杜非重修旧好?难道她——哎!她是矛盾的。「大泽英雄真是你心甘情愿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