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面——永远不会原谅杜非的,是吧!
她轻轻叹一口气,把玻璃鸡心坠放进衣领,这是她最大的秘密,四年来,杜非依然在她身边,杜非的相片在最接近她心的地方——
杜非,唉!杜非。
电话铃声起来,她顺手就接了。
「倩予?这么早就上床?」是大泽温文、关怀的声音。「想不想到楼上夜总会坐坐?」
「啊——不了,我已经换好衣服休息,」倩予拒绝得婉转。「我们不是明天一早要回台北去东京吗?」
「是,早晨九点半,」大泽说:「倩予,你今天的神情和平日不同,你有心事。」
「心事?没有啊!」倩予笑。「你怎么会怀疑我有心事呢?我很好啊!」
「美智子告诉我,头等位上有个男人一直缠着你,她说——好像是你认识的。」大泽终于说。
「这个美智子,」倩予摇头,却也不怎么在意。「大泽,你一定没想到,那是杜非。」
「哦!是他?」大泽显然呆怔了一下。「他在新加坡?」
「在曼谷下飞机了!」倩予大笑。「我说过,杜非是我儿时的朋友,他要去曼谷义演。」
大泽在电话里有一阵沉默。
「倩予,我妒嫉你和杜非是儿时的好朋友。」他说。
「大泽,你——开玩笑。」倩予一震。
「我说真心话,」大泽说:「我们认识的时间不及你和杜非那么长久,不是吗?」
「你孩子气。」倩予吸一口气。大泽极少在她面前表现得这么露骨,他是成熟的、含蓄的,今夜他怎么会突然沉不住气了?
「不是孩子气,」大泽轻轻叹息。「我有威胁感。」
「杜非威胁了你?」她故意说。她是明白他在说什么的,却故意装做不懂。
大泽没有直接答覆,又停了一阵,他说:「倩予,你愿不愿意做九月新娘?」
倩予大吃一惊,连话也说不出了。
九月新娘,大泽是在求婚了,是吗?这——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拒绝大泽?!不、不,他是她身边最好、最靠得住的男朋友,也有好背景,但答应他,她心中又有莫名其妙的不甘心。
「大泽,很意外,我没想过这件事,太突然了、太快了,你不觉得吗?」她困难的说。
「你可以不必马上回答我,」他是善解人意的。「一星期之后,我们再次在台北碰面时,你再告诉我。」
「大泽——」她有点感动。他是个好男人,答应他是会有幸福的,她知道,可是——「我告诉过你关于百合的事,你考虑过吗?」
「那是问题吗?」他笑得好平和。「你的女儿当然也就是我的女儿,我爱你,倩予。」
倩予鼻子酸酸的,第一次,有男人正正式式向她求婚,不计较她的过去,爱她的女儿,她真的感动。
「无论如何,大泽,我感谢你这么对我说,」她的声音哽住了。「你给我信心和勇气。」
「你是值得的,倩予。」他只这么说。
倩予努力的抑制了心中的波动,使情绪稳定下来。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倩予吸吸鼻子。「我从来没说过关于百合父亲的事——」
「那不重要,真的,」大泽立刻打断她的话。「重要的是你和百合的幸福,是吗?」
倩予点点头,再点点头。
「我几乎忍不住想答应你了。」她说真心话。
「我不想你在感情冲动时答应我,你好好考虑一星期。」他是那样的宽厚。「夫妻相处该是一种信任。」
「既然不想去夜总会,你就休息吧!」大泽说:「其实我也已经上床了!」
「上了床的人还想去夜总会?心野。」她笑。
「不——主要的是想知道你在做什么,」他坦白的。「你若不在,我睡不着。」
「大泽,你知道一件事吗?」她说:「这两年来,你实在影响我很大,我也变得宽厚,温文和平静了!」
「很高兴你这么说,真的,」他开心的笑。「这表示我很有希望了?」
「事实上,我身边没有其他比你更好的男孩子。」她说。
「杜非呢?」他问。
「他不算,他只是儿时的朋友,」她立刻说。既然大泽不想知道百合父亲的事,她就不必节外生枝了。「就好像士廉、心颖他们一样。」
「我从来不担心士廉,我感觉得出,你们之间没有情感关联。」他说。
「你真那么在乎杜非?」她笑。「那岂不太傻了?」
「也许我傻,但——今夜我有勇气向你求婚,实在是因为他。」他坦白的。
房门在响,是同民的日籍空姐美智子回来了吧?
「好,我们明天再聊,我反锁了门,美智子进不来。」她从床上坐起来。
「替我谢谢她给的情报。」他说。「晚安。」
放下电话,倩予就这么赤看脚,穿着睡衣奔过去开门,一边用英语说:「抱歉,美智子,门反锁了,」她拉开门。「我正在——」
门外站着的不是美智子,不是能想像的任何人,不是应该在这儿出现的——竟是杜非。
「你?!」倩予傻了、愣了。「怎么会是你?!」
杜非摊开双手,视线凝定在她脸上。
「既然你不能在曼谷停留一夜,那么——我就来新加坡。」他说。是诚恳的。
倩予征一怔神,醒了,立刻为身上的睡衣而窘迫,她不能这样子见他,还有——她急切的看一眼胸前的玻璃鸡心,她已收好。
「你——等一等,我换衣服。」她的心又不安又乱,杜非怎么突然来了呢?
「站在门口等?」他笑了。
「你——进来,我去浴室换。」她迅速拿一件衣服闪身奔入浴室。
她听见杜非进来和关上房门的声音。
她感觉到心跳得好厉害,脸上又不受控制的发热,杜非竟然追着来了,这——这——
换好衣服,她好费力的令自己稳定,才慢慢走出去,杜非正安静的坐在沙发上。
「我不能在这儿招呼你,」她考虑着说:「聊天也不方便,我的同房美智子就要回来了!」
「飞机上那个短腿的日本妹?」他说。
「不要用这种口气说话,好吗?」她不高兴。「无论如何她是我同事。」
「忘不了,大泽英雄也是。」他笑。
她看他一眼,拿起皮包转身往外走。
「其实你不该来的,你知道——这没有用。」她说。
杜非不响,跟在她背后走。
「我也住这酒店,房间不大好。」他说。
「你可以换酒店。」她不客气的。
她无法对杜非好像对大泽一样,假装也不行,见了杜非,她只想折磨他。
「不行,你住这儿。」他笑。
她只带他到楼下咖啡室,很光亮,很没情调的地方。
「为什么不去夜总会?」他坐下。立刻,四面八方有人望过来,他是杜非,全东南亚的人都认识。
「没这必要。」她说。
「对我友善一点嘛。下午在飞机上你说过我们是朋友的。」他说:「记得吗?」
「你来得大突然,我没有心理准备。」她说。
叫了饮料,他仍是凝望她,望得她有想逃走的念头,杜非的凝视好霸道。
「刚才我在门外,好像听见你在跟人讲话,」他停一停,又说:「但是房间里又没有人。」
「我正在讲电话。」她淡淡的。是友善了一点。
「谁?!大泽英雄?」他笑。
「是他。」她坦白承认。
「他实在是近水楼台,机会太好。」他说。
「他人好。」她不以为然。
「我人不好,我有自知之明,」他笑得可恶。「可有别的方法补救?」
「你的义演呢?现在才十一点,别告诉我演完了!」她说。她知道他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
「七点钟开场,我第一个出场,」他不认真的。「出过场就算数了,我反正是站出来表演‘人版’的。」
「你做事——还是那么不负责。」她轻叹。
「有什么办法呢?要来新加坡见你呀。」他说。
「正经一点,杜非,」她皱眉。「现在不是孩子了,我不能接受你这种态度。」
「友善一点,友善一点,」他又说:「你要知道,泰国皇后的宴会我都不参加就赶来了呢!」
「那怎么行?人家是皇后。」她说。
「我派小周去,给足面子。」他开玩笑。
她摇摇头再摇摇头,杜非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人能像他,也没有人可以改变、影响他,她也不行。
「好了,你该告诉我了,来新加坡做什么?」她问。
「不是说了吗?来陪你,」他笑。「我不来,大泽英雄的机会就更多了!」
「我明天一早就走。」她说。
她是了解杜非的,他的不正经、吊儿郎当之中,有他的诚意在。
「我也订好了你那班飞机,一起走。」他笑。胸有成竹的一副得意状。
「我实在不明白,你在做什么。」她叹息。
对杜非,除了叹息还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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