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种经历,对吗?」倩予永远淡漠的,连疲倦也不怎么显眼,她是个很有轫力的女人。
「经历哦,我可不想要,」心颖倒在床上。「下次八人大轿来抬我也不来。」
「我觉得对你该很有意义,出国后你未必再有机会回来玩。」倩予说。
「我从来都不是游山玩水型的人,我太都市化了,你看,多走几步也吃不消。」心颖动也不动。
「有人是游山玩水型吗?」倩予笑。「你知道,陪士廉玩一趟,让他了却心愿也是很有意义的。」
「要士廉老哥了却心愿倒下如你乾脆嫁给他吧!」心颖半开玩笑。「除了你,我看他这一辈子是不会结婚的了。」
倩予不在意的笑,又摇头。三个人都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又那么了解,她不会怪心颖这么说的。
「若我和士廉有缘,也不会等到今天了。」她说:「很难解释的事,从小我都当他是哥哥,我没办法对他产生另外一种感情。那年——他说愿意娶我,不去留学了,你知道吗?我除了吓一大跳之外,还觉得别扭,土廉是哥哥,怎么能和他结婚?」
心颖定定的凝望倩予半晌。
「感情实在是很微妙的一件事,也没有道理可讲,」她说:「虽知不可能,我相信士廉也绝不会后悔的。」
「士廉也未必像你说的那样。」倩予坐在另一张床上。「至少——我感觉不出来。」
「感觉。」心颖做个奇怪的表情。「感情是该有感觉的,感觉不到,只有无可奈何。」
「心颖,你——可是在怪我?」倩予低声问。
心颖呆怔一下,立刻一连串的摇头。
「不,不,倩予,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怪你,我怎么会怪你呢?」她急切的抓住倩予的手。「你知道我们一家人都喜欢你,倩予,算我说错了,你别误会。」
「我不会误会你,忘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倩予笑。
「看着我长大?你才比我大两岁,难道我不是看着你长大?」心颖怪叫起来。
「一起长大的玩伴,现在又能聚在一起,这实在是件好开心的事。」倩予说。
「你知道吗?杜非虽然也变了很多,比起来我还是觉得你变得最多,外表倒不厉害,内心和气质上,你简直变成另外一个人。」心颖说。
「另外一个人,谁说不是?」倩予耸耸肩。「我说过,以前的任倩予已经死了。」
心颖凝望她一阵,突然又改了话题。
「我以为杜非会一路跟下来,谁知道他看见自己示威不成,立刻打退堂鼓。」她说。
「杜非不是笨人,他很会为自己打算。」倩予说。
「最后一次,我再问你,到底——你和杜非还有没有希望?」心颖孩子气的。
「和杜非在一起的是以前的那个任倩予,不是我,」倩予冷静的。「如果没有意外,我可以告诉你,我会和大泽英雄结婚,他很有诚意。」
「真想看看那个日本情圣是什么样子,居然能打动你的心。」心颖感叹的。
「他只是个普通人,可能我们有缘,而且他有诚意。」倩予颇为感叹。「对我来说,诚意是很重要的。」
「那么——杜非在你面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像小丑?」心颖大笑起来。「这不是报应吗?」
「不要这么说,心颖。」倩予正色说:「杜非和我已毫无关系,我不觉得他该有报应,因为以前的一切并不能完全怪他,我也得负一些责任的。」
「万一——我是指万一他知道了百合,你预备怎么办?」心颖小心的问。
「我——没想过,我会尽可能的避免让这事发生,万一他知道了,我想——我立刻结婚,带百合离开台湾。」倩予是绝对认真的。
心颖思索了半晌,又考虑了半晌。
「如果杜非也有诚意呢?你不再给他一个机会?」这句话是经过了思虑的。
「我想——不必了,」倩予长长的透一口气。「经过许多事,又经过了这么久时间,我们之间不可能再像以前,我不想把事情弄复杂。」
「这不该是复杂,该是最简单的。」心颖说。
「你知道,我不能再一次伤妈妈的心,」倩予笑得很无奈。「妈妈提起杜非就担心,心都会痛,我怎能再一次——把她推下痛苦的深渊?」
「你确知再一次也会是痛苦的?」心颖颇不以为然。
倩予考虑一下,摇摇头。
「你要我怎么回答,心颖,」她笑了。「事实上,我根本没想过会再见到他。」
「好,我不会再问了。」心颖用力握一握她的手。「引起你的不快,我道歉。」
「没有不快,」倩予说:「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我现在心中是无风无雨也无晴。」
「无情?无晴?」心颖笑。
「随使你怎么说都可以。」倩予再透一口气。「等会儿打个电话回台北,问问百合的情形,看看妈妈是否搬到阿姨家去住了。」
「明天就回台北了,一夜都等不了,还打电话。」心颖大笑。「今夜破釜沉舟,累死了也好,我们去夜总会。」
「我绝对舍命陪君子。」倩予笑。
「那么——起身,预备吧!」心颖先跳起来。「我们将开始回台北前的最后一个节目。」
两人嘻嘻哈哈一鼓作气的准备,洗澡、换衣服、化妆,然后会合了士廉,就近到酒店顶楼的夜总会。
士廉很有风度、修养,明明看得出他累惨了,还是舍命陪君子。
「今夜我们早点休息,明天好打道回府。」倩予说。她是善体人意的。
「不,不,不,我们要有始有终,今夜非玩到打烊不可。」心颖反对。
「三个人,有什么值得玩那么久的?」士廉也说。
「你们去跳舞,我自有方法自得其乐。」心颖神秘的。
「不许喝酒。」士廉盯着心颖。「否则明天宿醉未醒的回家,妈妈准会怪我。」
「放心,潘心颖今夜滴酒不沾。」心颖拍胸口保证。「我看众人表演。」
「我们一起看别人表演好了。」倩予笑。「我怀疑我们三个人还跳得动。」
「不要低估自己的潜力,我们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潜在力量,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发挥。」士廉说。
「今晚不是意想不到的时候。」心颖拍拍手。「好,我们吃东西、聊天、听音乐。」
才点了饮料、食物,一个侍者捧了一大束百合花过来,站在他们面前问:「任倩予小姐?日本航空公司的任倩予小姐?」
「我是。」倩予看心颖一眼,笑起来。「大泽准在台北,一定是同事告诉他我们的行程。」
侍者会心微笑,把百合放在桌子上。
「花早就送来了,我们不知道任小姐是不是到了,」侍者说:「刚才,有电话来告诉我们。」
「电话?谁打来的?日本人?」心颖一个劲儿问。
「说国语的,相信不是日本人。」侍者耸耸肩。「送花的先生说等会儿他会来,你们自然就知道他是谁。」
「大泽要来?」心颖根快的皱皱眉头。
「不可能吧?他这个月都不会在台北停留,只是过境。」倩予也怀疑。
「或者换了班。」士廉淡淡的笑。
「这大泽英雄成功得有理由,看,他多紧张,简直是紧迫盯人,一步也不放松。」心颖说。
倩予不出声,只是微笑。
似乎一下子,他们之间的轻松气氛消失了,虽然还是在说笑,却都笑得有点勉强,有点怪,刚才的融洽和自然不再复见。
「若大泽要来,我们要等到几时?」心颖第一个嚷。「总不能无止尽的等吧!」
「谁说要等他,他不在我们的预算之中,」倩予是最自然的一个。「我们累、倦了就走。他来了,我们就和他说‘哈罗’,他不是我们小旅行团的成员。」
「多他一个更好,四个人就可以跳舞了。」士廉说
。「但是——」心颖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人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略一张望,直向他们这桌走来。「怎麽——会是他?」
的确是他,杜非,他一脸理所当然的坐下来,似乎很得意似的。
「你怎么来了?」心颖第一个沉不住气。
「我不是说过要来的吗?」他笑。
「你说过要来?」士廉看一眼百合花。
「我打电话告诉侍者的。」杜非看倩予一眼。「刚拍完外景,就赶着来了。」
「那——那——」心颖脸上有恍然大悟的喜色。「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
倩予始终没出声,只淡淡的,事不关己的微笑。
「明白什么?我是不速之客?」杜非说。
「明白——」心颖眼光往倩予脸上一溜。「我们的事不必告诉你,你又不是我们旅行团的成员。」
「我要拍戏,要赚钱养家,能像你们这么舒服?」杜非夸张的。「从昨夜拍到现在,你替我算算,我工作了多久?我赚的全是血汗钱。」
「若我是你,我立刻回酒店睡觉,不到这儿来做不受欢迎的人。」心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