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倩予摇摇头,自嘲的笑起来。不必是王子,当初杜非只要有钱能成立小家庭,能保障她们母女生活,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王子!
「看,你的语气也让我担心,不能斩钉截铁的,」母亲叹口气。「倩予,你不能再错第二次。」
「妈,看你说什么。」倩予不高兴的看母亲一眼,站起来转身回卧室。
「我是为你好,你这孩子就是心软,就是感情用事。」母亲不放松的追着上来。「人家几句好话一说,你就什么痛苦、挫折都忘了。」
「妈——」倩予在门边转身,认真的、严肃的、郑重的说:「当年的事也不能全怪杜非,他不是坏人,是情况逼不得已。」
「还替他说话,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母亲气得直顿脚。「你简直——太傻了。」
「不是傻,妈妈,你不认为我处理这件事一直很理智吗?你相信我,我——从来都不怨不恨任何人。」
「倩予——」母亲吃惊得话也说不出。
「我不怨不恨却也不表示我会和他再在一起,」倩予心平气和的——至少在表面上心平气和。「妈,我这么大了,我会处理自己的事,你不用担心。」
母亲怔怔的望着女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希望不用担心你,我希望你处理得对。」她说。终于离开。
倩予依然站在那儿,脸色却是难懂的——是那样复杂也那样矛盾。
电话钤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我来听。」倩予抢先跑过去。
正待回房的母亲却站在那儿不再移动,做为一个母亲,她怎能不关心女儿?
「找哪一个?我是任倩予。」倩予愉快的说。
「我,大泽。」是大泽英雄,那个出色的日本男人。
「哦,你——」倩予显然有点失望。她——期待着谁的电话呢?「不是要赶去机场?」
「还早,接我的车子一点钟才来,要不要一起吃午餐?」大泽问。
他的关怀、体贴与深情都令倩予感动,但感动——并不够,真的,并不够,尤其对倩予。
「那岂不是太急促了?」倩予并不直接拒绝。「恐怕汤没喝完你就得走了?」
「那就算了,」大泽是善解人意的。「后天你会到日本,我们再一起进餐。」
「一言为定。」倩予笑。「是不是这次又是伯母亲手做日本菜请我吃?」
「你若喜欢,可以吃一辈子。」大泽强烈的暗示。
倩予沉默一下,这是个难以接下去说的话题,她聪明,她知道该怎么应付。
「大泽,如果时间来得及,你不如到我家吃午餐?」她问。明知时间不允许,她这话——并无诚意。
「你该昨夜约我,我一早赶来得先约好司机。」大泽笑。他是宽大的。
「那么下次。」倩予有些不好意思,大泽听出她的不真诚吗?「现在预先讲好,下次你一定来。」
「当然一定来,我还要多学几句中国话,好和伯父、伯母聊天。」大泽很高兴。
「好了,我得去洗头,后天东京见。」她说。
「好好休息。」他挂上电话。
听倩予讲英语,母亲知道一定是大泽,却仍是不放心的站在那儿。
「有没有问百合花是他送的吗?」母亲问。
「忘了,」倩予不在意的。「一定是他——还有谁呢?」
「真要去洗头?」母亲还是站在原地。
「昨天下午才洗的。」倩予笑。「我换衣服,妈,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自己打电话给士廉兄妹,叫他们来接我。」
母亲摇摇头,嘀咕一声,终于回到卧室。
倩予一边换衣服,一边回望百合花,是大泽送的?刚才实在该问一声,至少说个谢字。
刚换好衣服,门钤就响起来,今天真热闹,又是花、又是电话、又是客人到访。
「我来开门。」倩予半跑着出去。
穿一件浅紫衬衫,深紫裙子,她把今年最流行的颜色衬托得分外出色。
「找谁?」打开门,她呆怔一下。
一个小弟模样的男孩子,捧着一束百合花站在那儿。
「姓任的?」小弟问。
「是。」倩予皱眉。
「请签收,送给任倩弟的。」小弟说。他把「予」字读成「弟」字,很绝。
倩予接过花束,看见上面有一张小卡片,只有任倩予三个字,没有送花人的名字。
「什么人送的?」她问。
「不知道。」小弟一问三不知。「有没有任倩弟这人?你到底收不收?」
「我就是任倩予,不是任倩‘弟’,你一定知道是谁送的,总有人付钱,是不是?」
「当然有人付钱,否则老板不会叫我送花,」小弟对叫错名字有点不好意思。「任小姐,我看见付钱的人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矮矮的、瘦瘦的。」
倩予愣了,三十几岁,矮矮瘦瘦的男人,记忆里简直找不出这么一个人,谁呃?她签了字,小弟道谢离开,她仍站在那儿苦思。
是朋友?是同事?是在飞机上认识的追求者,矮矮瘦瘦的男人。
「是谁?怎么还不进来?」母亲在背后问。
「送花的,百合花。」她关上大门。「真是奇怪,有人一天送两次花吗?」
「你没问是谁送的?」母亲也狐疑着。
「送花的小弟怎么知道呢?」倩予随手把百合花插在一个花瓶里。「可能有人开我玩笑。」
「开这么美丽的玩笑?」母亲笑了。「还不容易,打电话问问大泽或士廉不就行了。」倩予思索一阵,果然打电话给大泽,他正预备去午餐,三言两语就挂断了。
「不是他送的。」倩予说。立刻又拨士廉的电话。
母亲一直在看着她打电话,眼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浓,是谁送的花呢?
「士廉他们就来,」倩予放下电话,轻松的。「奇怪,花也不是他们送的。」
「还有谁有这可能?」母亲变了脸。「还有谁?」
「有可能的人可多了,」倩予并不紧张,也不担心。「我做空姐这行,认识的人数不清,谁都有可能送。」
「哦——会是那些人送的吗?」母亲果然安心些。
「一定是。」倩予微微一笑。「除了坐飞机飞来飞去的那些人,谁还来送花这一套?」
「我倒希望是个好条件的人。」母亲自语。
「看你,又来了,就希望我赶快出嫁。」倩予白母亲一眼。「这个也好、那个也好,就是不要我留在家里。」
「你总是要结婚的,当然希望条件好些的啦。」母亲说:「不过说来说去,还是士廉最好,结了婚带你去美国,就——一了百了。」
「什么叫一了百了,妈,你说什么呢?文不对题。」倩予不依。「一点也不吉利。」
「哎——我是说——走了就好,只要不在台湾,就不必我这么担心了。」母亲自知说错话,讪讪的。
「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倩予不高兴的。
「不是对你没信心,而是——而是他——杜非太狡猾,你不是他的对手。」母亲叹口气。
「谁要做他对手呢?」倩予故作开朗的笑。「我又不会舞刀弄枪,又不想演武打片。」
「你说的是真话才好。」母亲说。
倩予笑一笑,搂住母亲的肩。「小时候不听你的话,很喜欢骗你,大了,怕小百合以后也骗我,所以不敢再说假话。」她说。
「就是,做了妈妈的人还跟小孩子一样。」母亲笑了。
「事实上我真不大,不能算老啊!」倩予说。
「你算老,我呢?」母亲白她一眼。「士廉他们下午预备了什么节目?」
「他们没说,反正我都依他们,士廉是远客。」倩予说。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见到——那个人。」母亲终归是母亲,爱心永无止境。
「怎么杜非又变成‘那个人’了?」倩予大笑。「不要那么紧张嘛,人家会笑话的。」
「笑话我可不怕,只要你再上当、吃亏。」母亲说。
倩予皱眉,她实在不想提这件事了。「为什么今天总说起他呢?」她不耐烦的。
「我也不知道,」母亲叹息。「昨天见到他在楼下——」
「昨晚在夜总会也遇见他。」倩予坦率的。
「什么?他跟踪你去?为什么不早说?」母亲大吃一惊,天快塌下来一样。
「人家比我们早去,怎会跟踪?」倩予说。「这种事告诉你,恐怕你会睡不着觉。」
「哎——不行,不行,我们得快搬家,」母亲似在自语。「被他找上门——总之不行。」
「妈,你是怎么回事嘛?说起风就是雨,反正我不常在台北,担心什么呢?」倩予说。
「我不是担心,反正——我有预感,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若他找上门来了呢?」母亲说。
「那随便你,总之我是不搬的,」倩予说:「他找到我们又怎样呢?今天已不是四年前了。」
母亲怔忡了一下,也点点头。
「好吧!唉!你一日不嫁我就一日担心,谁叫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呢?」母亲说。
「我若嫁到外国,你和爸谁照顾呢?」倩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