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他们又聊了一阵,总督站起来告辞。
「谢谢你们的邀请,也请接受我们的祝福。」总督的神色严肃些,认真些。「但有一个消息我必须告诉你们,你们的阿姨宋夫人已启程来此,我相信今夜会到。」
「这幺快?!」姮宜吓了一跳。
「比我想象中迟了。」怀中微笑,仿佛胸有成竹。「她应该在今天下午就到达。」
「我让我们的航空公司不出示乘客名单,直到今天早上。」总督微笑。
「谢谢你的巨大帮忙。」怀中由衷说。
「我该怎样谢谢你大力帮忙发展这个岛。」
「再讲下去我们就太生份了。」怀中拍拍他。「老朋友,我们放在心中。」
总督带着夫人大笑而去。
「我们该——怎幺办?」姮宜比较沉不住气。
「等他们来了再说。」
「你不担心?」
「你是我实际上的妻子,他们还能怎样?」怀中很平静。「我这幺带你走,是避免和他们正面冲突。他们心里应该明白。」
「但是——到底是谁不对?」
「不要担心,有我在。」他拉她坐在身边。他的话强而有力,给人绝对的信心。
她很自然的点头,她是放心了。
有怀中在,她真是不必这幺担心的。
「而且我们已正式结婚,正式行过洞房礼,阿姨不可能再分开我们。」怀中拍拍她的手。
「那幺——我们就坐在这儿等?」
「哪有这样傻?」他拉起她。「我们去海滩散步。」
她欣然随他而去。
沙滩上是静谧的,望不见尽头的地方只有他们俩,和岸上高高的椰林,芭蕉树。
「这是我从没到过的环境。」她满足的叹息。
「这儿四季都是相同的气候,你不会烦?」他望她。
「我根本是个简单的人,我喜欢不变的一切。」
「所以你顽抗阿姨到底?」他笑。
「也没有顽抗,只是绝对不同意,不屈服。甚至怀远向我正式求婚,我只是震惊,愤怒多于一切。」
「我知道。所以来接你走。」
「你知道?你从哪儿知道?不可能有人告诉你!」
「自然是有人告诉我。」他微笑。「猜不猜得出是谁?」
「谁?」她想了半天,还是摇头。
「陈姑娘。」
「她——她忠心宋家,怎会——」
「我不姓宋吗?」
「你并不姓宋,是不是?」她停下来。「现在我是你妻子,总有权知道你到底姓什幺。」
「这幺简单的事。阿姨的姐姐姓什幺?」他笑。
「我不知道。对宋家上一代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那幺,暂时都别知道好了。」
「你总要告诉我。」
「不一定由我讲。或者由当事人会好些。」他说。
「当事人?」
「阿姨,宋先生或——林先生。」
「宋先生已过世——啊!林先生是爸爸,他算什幺当事人呢?」她叫起来。
「他们来了你自然会知道。」他淡淡的。
「爸爸也会来?」她不安的。
他指指堤岸上的别墅,微笑着。
「他们不是来了吗?」
果然有一辆又黑又大的车停在那儿。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她问。
「当然。」他握紧了她的手。「不要担心,我在。」
她重重的点点头,随他回家。
客厅的灯光如同白昼,宋夫人,林哲之,怀远都木然坐在那儿。背后站着管家,陈姑娘——她也来了?还有宋夫人的近身女佣。
他们每一个人的眼光都在怀中和姮宜脸上。
姮宜看怀中,他平静稳定如泰山,她也立刻安定下来。有什幺好怕呢?怀中在。
宋夫人紧紧的盯着怀中,震怒和意外混成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神色。
「你——怎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的第一句话,是对怀中的。
进门之后,她没有看过一眼姮宜。
「我爱姮宜,我要她成为我的妻子。」怀中朗声说。
怀远震动一下,姮宜清清楚楚看到。
他可是想到了梅花?
「姮宜是怀远的未婚妻,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宋夫人铁青着脸,拍着桌子。
「知道也没用。他们互相间没有感情。」
「别跟我说感情。」宋夫人冷冷的说,「姮宜今夜必须随我们回去,还可以赶得及明天的婚礼。」
「我不回去。」姮宜忍无可忍。「我和怀中已是有名有实的夫妻,总督为我们证婚,你无权拆散。」
「这是你讲话的礼貌。」林哲之说。他的神情委顿,姮宜的出走对他打击一定太大。
「爸,我讲的是道理,你不能逼我。」她说。
「我不是逼你,而是——唉!」他摇摇头。
「随我回去。」宋夫人又说,声音放柔了好多。「姮宜,这事是必须完成的。」
「你们甚至不理我实际上已是怀中的妻子?我们有合法的结婚证书!」她叫。
「外界没有人知道。」宋夫人说:「挽回还来得及。」
怀中皱眉,是否他遗漏了最重要的一点?他该让总督发电讯通知全世界的。
「你们——」姮宜大怒,突然转向怀远。「宋怀远,你根本不爱我,你爱的是梅花,你为什幺突然要娶我?你告诉我,这是什幺原因?」
怀远不出声,只漠然的望着她,那神色几乎不象人类的表情,那样冷酷。
是。就是这两个字。他怎幺突然变成这样?
「这是——必须完成的事。」过了一阵,他说。
「必须完成?天下没有这样的事,」姮宜叫。「我嫁给你,你能成皇帝?」
所有的人都震动,都呆住了,姮宜说了什幺?
姮宜自己也傻了。她说错了吗?为什幺大家的表情那幺怪异?她说错了吗?
「姮宜,你知道了什幺?」宋夫人沉声问。
「我不知道,什幺都不知道,」姮宜是豁了出去。「我只知道我是怀中的妻子,我们要做—生一世的夫妻。」
怀远皱眉,脸上忽有一抹痛苦,他——又有感觉了?
「不知道就别乱讲话。」哲之说。
「我讲的是道理,是真话。」姮宜是倔强的。
「你是说,你不肯跟我们回去?」宋夫人脸上流过—抹怪异之色。「你以为做得到吗?」
「你不能强迫我,你无权如此做。」姮宜叫。
怀中脸上流露厌恶之色。
「够了,已经太够了,」他打破沉默。「恐怖,暴力,高压,欺骗已经用得太多了,够了。」
「你说什幺?」宋夫人霍然色变。
「我已知道了一切。」怀中坦然无惧。「所有的一切。」
「什幺一切。」宋夫人也变了脸,急切问。
「你强迫姮宜回家,用暴力带怀远回家,欺骗了一些人,威吓了一些人,我全知道了。」他说。
宋夫人透一口气,神色渐渐恢复正常。
「那又怎样,我只在完成一件必须做的事。」她说。
「谁定下是必须做的?姨丈?或是另一些人?或你?」怀中淡淡问。
宋夫人突然就发起脾气来。
「这件事轮不到你管,想想你的身份。没有我,你哪有今天?」
「我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为什幺有今天,我更知道我处于怎样的地位。」怀中说。
宋夫人皱眉。她是精明的,她听出了怀中的话不只是表面那样简单。
「你——是什幺意思?」
「没有什幺意思。」怀中摇摇头。「我只希望和姮宜在此地过清静平淡的日子。」
「你——不再回欧洲?」
「欧洲的王国是属于宋氏的,我交还给你。你可以查,我只带走属于我的东西。」
「你——敢背叛我?」宋夫人脸色变青。
「不是背叛,我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我不敢。现在我只不过娶了一个我爱的女人。」
「你是有心为难我?」宋夫人咬牙切齿。
「绝对不敢。是你令我有今天,除去一切不说,你是我的亲阿姨。」怀中说。
「但是你——你——」宋夫人气得说不出话。
「你若爱姮宜,为什幺不早讲?」怀远突然问。
「感情是不需要出声的,也不必做给人看。」怀中说得好。「而且你只爱梅花。」
提起梅花,他脸上又是一阵古怪神色。
「但是——我必须娶姮宜。」他说。
「你们之间并无感情。我不知道你为何突然改变。」怀中正色说。
「你不必知道。我必须娶她,甚至她已是你妻。」
「荒谬。」姮宜尖叫。「你变得——不象人。」
「我自己也这样觉得。」怀远说。
「那——你没有人性。」姮宜说。
怀远望着她一阵,悲哀的摇头。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娶你。」
姮宜把头掉开一点,不再看她。怀中拍拍她的肩,安慰着她。
「阿姨,你知道我脾气,若不告诉我理由,我是永不屈服的。」怀中说。
「这件事不由得你,非做不可。」宋夫人喘着气。「你们可能觉得委屈,但这些事不只是发生在你们身上,许多人和你们一样,也不值得这幺悲哀。」
「谁?谁也曾经如此?」姮宜问。「你?」
宋夫人的喘息加剧了,加急了,脸也变了。
「你不必管。爱情——是可以保持永远的,但婚姻不是,你何必那幺执着?」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