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说过,要爱你的仇人,帮我一次忙!」他蹲下来,面对面地望着她,说得很真诚。
「我不是教徒!」她笑了。他也稚气!
「你知道我是不能再去找她,阿保不会放过我,我不是他的对手,」他焦急地说,「我一定要见她!」
「今晚你来是为讨好我,让我替你做这件事?」她看着他。她真是这幺想,她一向直肚直肠的,「我不答应!」
「为什幺不?因为我打过人?」他忽然发怒,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你知道吗?我爱她,她也爱我!」
「放开我!」她也恼怒了。这男孩又霸道,又凶恶,她却吃软不吃硬,不行就是不行,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行,「李立奥,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他呆怔一下,果然立刻放开她。
「帮帮忙,我非见她不可,否则会铸成大错!」他情急地叫。
「脚长在你身上,你要见她自己去,谁抓住你了?」她抚摸一下发痛的手臂,稚气地仍在生气。
「你——真不帮忙?」他眼光又变阴冷。
「说不帮就不帮,我杜之颖说一不二,别以为我怕你!」她叉起腰,也是凶巴巴的。
他凝视她半晌,阴冷的光芒消失,他又笑了。
「你今年多大?跟薇亚差不多,是吗?」他摇摇头,「怎幺稚气得像个13岁的小女孩?」
「无论你说什幺,我都不帮你!」她肯定地说。
「因为我打过潘定邦?」他歪着头。他实在很够男子气的。
「不是因为你打过人。」她摇摇头,「我讨厌潘定邦的脂粉气,讨厌他的过分殷勤、温柔。只是施菇亚爱他,你不明白吗?」
「你胡说!」他强忍住那份暴怒,他的脸都涨红了,「蔽亚爱我,不是他,你胡说!」
「但是,施额亚对他那幺好,那幺温柔,那幺体贴,」她反驳着,「她根本不理你!」
「这是误会,这只是个误会!」他喃喃自语。他那幺认真,那幺焦急,那幺委屈似的。无论他是怎样的人,是太保,是阿飞,是流氓,是独行杀手,他的爱是真的。
「既是误会,你向她解释吧!」她有些心软。一个暴戾、冷削、残酷的男孩说爱,说误会,更容易感动人。
「我见不到她,你替我约她出来!」他充满希望地注视她。这一刻,他当之颖是唯一的救星。
「李立奥,我觉得这种事还是自己做比较好。」她从草地上站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就算输,也要输得光荣,何必婆婆妈妈的求人帮忙?」
他呆一呆,怎样的一个女孩?豪迈得远超过许多男孩子,不由得令人另眼相看!他吸一口气,咬咬唇,重重地点点头。
「你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不需要求助于人。」他的声音有些兴奋,「你是杜——之颖,是吗?你虽然不是教徒,今晚也替我祷告一次吧!」
「我答应你。」她耸耸肩,「我若是施菇亚,我会选你,然后再改造你的残酷、好斗!」
「谢谢你选我,不过,我并不残酷、好斗。」他很慎重地说,「许多事我从不向人解释,即使冤枉,即使背黑锅。我相信——有一天你能了解我!」
「为什幺?」她不明白。
「因为你和别的女孩子不同!」他突然伸手抚乱了她满头短发,「杜之颖,我是独生子,你就做我的妹妹吧!」
「别肉麻!无论如何,我不会帮你,你要靠自己努力。」她摇摇头,「我这个人是不接受马屁的!」
「不是拍马屁,我很欣赏你!」他由衷地说,冷削的脸上有一抹难得的真诚笑容,「一言为定,你是我妹妹了!」
她摇摇头。几天前还以刀相搏,今晚却又称兄道妹的,人与人之间的事真是难讲得很,比天上的浮云变化还大。说不定——施菇亚真爱他?
「我要进去睡觉。」她打个哈欠,绝不做作,「李立奥,你打算这幺直接冲进去吗?」
「不,我知道薇亚的习惯。」他摇摇头,很有把握,「每次长途飞行回来,第二天一大早她一定会去中山北路洗头,我等她!」
「你怎幺知道她什幺时候去?万一八点钟就走呢?」她说。她下意识地已在帮他了。
「我从现在起站在这儿等,一直等到她出来!」他想也不想地说,说得那幺理所当然。
她有点感动。她相信他是真爱,只是,施薇亚为什幺会放弃他?
「许多人说你除了是太保,是阿飞,还是个会挥霍的花花公子。」她真诚地说,「我发觉你不是。李立奥,我会替你祷告,真心的!」
「谢谢你!」他再一次抚乱她的短发,转身朝黑暗的施家别墅走去,一下子就融入黑暗中。
她等了一会,隐约地看见他坐在高高的墙脚下,才放心地回家。
她真的跪在床边替他祷告。她希望——真相爱的人,能得到好结果!
李立奥是个真诚的男孩!她祝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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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清晨,迷蒙的雨丝,交织成灰色的天网,昨日的晴朗,一夜间消失。
施薇亚懊恼地坐在化妆台前。理发碰上雨天就真是倒霉了,头发上的胶水永远干不了似的,发型一下子就走了样。可是又不能不去,下午和潘定邦的约会,还有明天一早就要飞东京,这幺乱的头发怎能见人?
她站起来朝窗外望望,无言地叹口气,雨再大也得去,不是吗?拿起皮包和车钥匙,她快步走出去。
父亲的书房门虚掩着,发出「笃、笃」单调的声音,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敲响了房门。
「爸爸,起得那幺早?」她推门走进书,
施廷凯,十年前赫赫有名的大律师,除了滔滔雄辩,十场官司赢十场外,他那美如西子再世的太大王静文,也是上流社会最受欢迎的活跃人物。但是,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样出色的一对夫妇,为什幺突然结束如日中天的事业,退出五光十色的社交界,在这僻静的地方隐居起来。十年来,他们不曾出现在任何人面前,他们拒绝所有亲戚、朋友的拜访,甚至连大门都不出一步。除了他们的女儿薇亚,除了那忠心耿耿的管家兼保镖阿保,除了那似乎是哑巴的女工陈嫂,没有人知道原因。十年前,许多人窃窃私议,纷纷猜测,曾是街巷间最热门的话题,因为年方壮年的施廷凯有什幺理由急流勇退?——是急流勇退吗?十年后的今日,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时间冲淡了一切。同时,新的雄辩家、新的社交之花陆续崛起,谁有兴趣去发掘记忆的人物呢?
施廷凯穿著一件藏青色运动衫、一条白色长裤,从背影望去,他仍然潇洒健壮。依旧浓密的头发,依旧挺立的身形。他已五十岁,是吗?一点也不像!
他背对着薇亚,在窗帘深垂的书房中玩孩子们的飞镖,笃、笃的声音就是飞镖打中木板的声音。他射得很准,每一镖差不多都接近红心。他兴致真好,只是——光线这幺暗,他怎能看得清?何况,他还戴着黑色太阳眼镜!
「薇亚,要出去吗?」他头也不回地继续射着。
「去洗头!中午以前可以回来。」
「去吧!外面再下雨呢!」他射完最后一镖,熟练地走回写字台后面的椅子上。
「有什幺事要我办吗?」薇亚专注地凝视着父亲,脸上神色很复杂,很怪。
「没有,哎——过几天吧!」廷凯考虑一下,「我正在草拟计划,弄妥了会告诉你!」
「爸爸,你不是——」薇亚的脸色变了,好担心。
「去洗头吧!」廷凯挥一挥手,阻止她再说下去,「我听见楼梯声,是静文下来了吗?」
蔽亚深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平抑心中的激动。
「我去看看!」她转身快步走出去。
静文不在客厅,薇亚直接推开餐厅的门。果然,身材修长、优美,看来仍然只有二十多岁的母亲正在冰箱里找寻东西。静文穿著曳地的纱质睡衣,飘逸若仙,难怪十年前是风靡一时的大美人。
「妈妈——」薇亚轻轻叫。
背对着她的静文全身一震,似乎好吃惊,好胆怯。这个当年出名的美人,竟虚弱得似乎经不起轻轻的一声呼唤,她怎幺了?
「别怕,是我,薇亚,」薇亚咬着唇,把声音放得好柔和,好柔和,「你要什幺?为什幺不叫陈嫂拿?」
静文不出声,也不动,好象僵在冰箱旁边,她竟不愿回头望女儿一眼。
「我去洗头了。」薇亚暗暗叹息,「爸爸听见你下楼的声音,叫我来看的!」
静文又是一震,然后,砰然关上冰箱,空着手像逃避可怕的怪物般,急步逃上了楼。
薇亚再叹一口气,转身走出去。
撑着雨伞走到车房,阿保似乎不知道她要上街,没来替她打开车房门。下着雨,算了吧!难得自己动一次手,开车房门也不是什幺了不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