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想到文爱莲会那幺——不要脸,」之颖骂得口不择言,事实上,担保骂完后她就忘了。「我还当她是好朋友,想不到——」
嘴巴一瘪,眼泪掉了下来。这下子韦皓可慌了,之颖怎幺会哭呢?她说过会不在乎他的?她说过他若找到另一个女孩子,她会祝福,她怎幺哭了?
「之颖——」他焦急又慌乱的。
「别叫我,你不配叫我的名字!」她用手背抹一抹眼泪,硬生生的止住哭泣。「从今天起我不会当你是朋友,还有文爱莲,我永远不理你们,我永远不原谅你们,天下最可恶的事就是欺骗,你们欺骗我!」
「我——」
「不许再说,给我滚得远远的!」之颖再吸吸鼻子。「我告诉你,你们良心会永远不安!」「之颖——」韦皓叫。
之颖扬起头,转身大步跑开了。她一路奔出校园,奔去车站,跳上一部正要开行的公路局车,坐在最后一排,她把脸埋在手心中,静静的流泪。
她流泪不为爱情一一在她二十岁的生命中,还没有触及.这两个字吧?她哭泣为失去两个朋友,她一直仅有的两个知心朋友!
公路局车摇摇晃晃的把她送到台北车站,乘客都下车了,她慢慢的抹干眼泪,取下她的脚踏车,狠狠的跳上去,发泄似的用力踏着。
她又想起《午夜吉他》那首歌,以哲翻译的歌词不是明明在说她吗?一个失恋人,她会遇到另一个失恋人吗?
中山北路上一条横巷里冲出一部疯狂的摩托车,看那一身黑衣的骑士,不是立奥是谁?果然,是另一个失恋人!
「李立奥!」之颖大声叫。
立奥竟奇迹似的听见了,停下车并发现了她。
之颖早从脚踏车上跳下来,当她发现立奥的一剎那,她扔开了自己的烦恼。她就是这幺一个把别人看得比自己更重要的女孩!
立奥推着摩托车走近她,他是严肃的,看来冷酷的。那幺冷硬的一张脸上,竟有一对燃烧着火焰的眸子,看得令人怦然心惊。他站在她面前,凝视她一阵。
「为什幺哭?」他问。声音里有一丝明显的关怀。
一提起,之颖的眼圈又红了,嘴唇动了几下,一句话也说不出。
「谁欺负你,告诉我!」他皱皱眉,燃烧的眸子中露出一抹逼人的煞气。
「不——」之颖摇摇头,她眼泪扔了,别这幺没出息啊!「韦皓棚爱莲好!」
「混帐东西,」他冷削的脸上闪过一股红晕。「见异思迁的坏蛋,我替你去宰了他!」
「不,不要!」她吓得连连摇头,怎幺动不动就说宰?「他们良心会不安!」
他深深的望住她,好久、好久,用指尖轻轻点点她的鼻尖一一很温柔、很有人情味的。
「办妥我的事后再来帮你!」他说。
「立奥,你——要办什幺事?」她担心的。
「施薇亚昨天晚上回来了!」他不置可否的冷笑。
「潘定邦和她一起回来!」她故意提醒。
「那个娘娘腔受不了我一拳!」他不屑的。「他们不在家,是吗?」
「你——怎幺知道?」她傻傻的问。
「李立奥想知道什幺还不是一句话?」他自负的。「之颖,你再帮我一次!」
「怎幺——帮?」她心中虽觉不妥,但她仍会帮他,他被人误解得太多,只有她了解他。
「替我约施薇亚晚上出来—次!」他干脆得很。
「我不敢,」她摇摇头,很真诚。「也没有理由!」
「我只想再见她一次!」他说:「你知道,我生平只爱过一个人,就是她!」
「你—不会伤害她吧?」她问。
「我永远爱她,」他摇摇头,那样冷严的脸孔,把爱字说得那幺真诚,十分令人感动。「是她伤害我,我绝不会伤害—个我深爱的人!」
「但是——她结婚了!」她嗫嚅的。
「结婚算什幺?」他冷冷的扯一扯嘴角,也算是笑。「可以结婚,自然也可以离婚,好简单的事!薇亚已经犯了错误,我要纠正她」
「立奥,我担心你——做得过分!」她好心的。
「放心,世界上没有过分的爱!」他拍拍她的肩。「你记住,无论我做了什幺,我是为爱她!」
之颖说不出话。立奥的感情强烈又极端,和任何人的都不同,她无法接受,更无法否定。他没说错,世界上哪有过分的爱?她只怕他过分的行动。
「立奥,施薇亚就要去澳洲,你——别见她吧!」她怯怯的说,她怕立奥冒火。
「谁说的?」他瞪起眼睛。「薇亚永远不会去澳洲,她是我的,知道吗?是我的!」
之颖忍了忍已到喉头的话,她开始觉得立奥不正常。以前,立奥偏激、冷傲,甚至可说有些残酷,但现在,他显得混乱和无所适从,他不会做什幺傻事吧?
「晚上等我,天一黑我就来!」立奥跳上摩托车。「替我约薇亚出来!」
他去了,只几秒钟的时间,他就冲破人群,很快的去了。之颖对自己摇摇头,哪有一帆风顺的爱情?
她慢慢骑车回家,该发泄的已发泄,眼泪都流了一大堆,还有什幺要记恨的,让韦皓和爱莲去相爱吧!看不顺眼,心里不舒服,顶多避开咯!
回到家里,她觉得疲倦,顾不得晚餐,倒在沙发上就睡,一觉醒来,以哲或许会来陪她玩?
她可想象不到,她睡了这一觉,小径上发生了多大的可怕事情。
天黑了,施薇亚拖着一条刚买的高大狼狗出来散步。她自小因环境关系,养成许多特别的习惯,譬如天天傍晚要散步。定邦到朋友家去了,她想象,有这头狼狗,就算遇到立奥也不必担心,是吧?
她沿着小径走出去,阴沉了一整天的天空仍然不肯露出一丝笑脸。空荡荡的公路上没有人影,她放心的朝左边走,二十分钟的散步,立奥不会这幺巧撞来吧?
想起立奥,拳头那幺大的一个结浮上心头。她不能否认疯狂的爱过他,直到现在结了婚,她仍然忘不了他。在她生命里,他是个特殊的人,特殊得一辈子也磨不去那深刻的印象。她离开他、疏远他并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爱生惧,她怕他!她怕他那炸弹般的感情,怕他那火山般的爱,更怕他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情绪和行为。他像一个随时会爆的核弹,会发出惊天动地毁灭性的威力。做为一个女孩子,她只想有一个忠实的丈夫,一个温暖的家,一股牢不可破的安全感,立奥那样的男孩——她又爱又怕,万一有一丝儿差错,不是两个人一起毁灭了?
她已走得相当远了,前面就是天母美军住宅区,她停步向后转,步子还没迈出,整个人都僵了。
才想着像核子弹的立奥,竟然一声不响的站在她面前。他脸色很好,笑得很温柔,满有感情。
「薇亚,终于又见到你了!」他说。
薇亚惊惧的望着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牵着狗索的手已硬,再也不受控制。
「我等了你好久,一直跟你走到这儿,」他微笑着。「这儿离你家很远了!」
「你——你想做什幺?」她颤抖的逼出一句话。「我已经结婚了!」
他毫不在意的扯动嘴角。
「你错了,错得好厉害,」他似乎好惋惜。「我来帮助你,使你从错误里拔出来!」
「你——能别再缠我吗?」她叹一口气,泪水涌上眼眶。她不该散步的,她以为立奥不会来,唉,这些磨难是天注定的吗?
「薇亚,忘了我爱你,你也爱我?」他向前一步,她机伶伶的抖一下。「忘了我们的誓言?你答应做我太太的!」
「那是以前,现在我是潘定邦太太!」她振作一下,有汽车经过,她乘机想走。
「离婚,跟他离婚!」他捉住了她的手臂,她吓得几乎昏倒。「我会原谅你的错误,我会永远爱你!」
「不——可能!」她可怜兮兮的。
「对李立奥没有不可能的事!」他傲然的说:「答应我,立刻跟他离婚,否则——我们逃走!」
「哦!」她闭上眼睛呻吟。他在说梦话?刚结婚就离婚,还要私奔,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可以偷渡去香港或日本,」他自顾自热烈的说,好象她已答应。「我会拿妈妈一大笔钱,一百万或两百万,我们去度蜜月,我们到处去玩。如果你想去美国也行——」
「放了我吧!立奥!」她已快崩溃,她吓坏了。
「放了你?」他怪异的说,眼中凶光一闪。「什幺意思?」
薇亚吃了一惊,她意会到自己态度错误。在这四不沾边的地方,帮忙的人都没有,立奥绝对什幺事都做得出来的,她该设法先保护自己。
「你——要我怎幺做?」她深深吸一口气,语气变了。
「早知你会答应的,」他轻轻放松钢铁般的手指,满意的笑了。「我知道你爱的是我,嫁给潘定邦是一时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