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事事的被困在这儿该有三天吧?他记得已第九次进餐了。
精神越来越坏,眼皮越来越不听指挥,实在太疲倦了,凭着意志,他三天三夜坐在沙发上不肯入睡,他不想再一次进入那种似真似幻的情景中,他要保持清醒,他——实在不行了,已经是种半昏迷的状态,睡魔已经对他展开了最迷人的笑靥——
心中突然一点灵光闪动,他想到璞玉,璞玉在伦敦会不会找他?会不会发现他莫名其妙的失踪?会不会——啊!他睁开眼睛,璞玉在等他。
是是是,一连串思想回来了,璞玉在伦敦等他,他预备前往,他们约好了在机场见面,他——但是他为什么没去?为什么跑到这儿来了?这其间发生了什么事?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有什么人,什么意外——意外?
他不可能自己无缘无故的跑到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这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几乎绝望的环境中,佳儿、璞玉和阿尊报了警。
司烈已失踪一星期。
他们把一切经过,把中间的努力,把各人心中的怀疑一股脑儿的告诉了警方,事情拖了这么久,他们真的担心意外。
「要找到董恺令女士并不难,元朗警署可以帮你们。」负责接待他们的人很友善。「而且一间古老别墅,你们为什么不去田土厅查查看,一定有记录的。」
田土厅?怎么他们完全想不到?阿尊立刻赶着前去,约好在元朗警署再见。
佳儿和璞玉尽最后努力再去恺令家。
「夫人没回来。」看屋的工人很怀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平日董恺令元朗别墅会不会打电话回来?」佳儿问。
「很少。夫人会吩咐司机做事,回来拿东西或什么。」
「司机呢?」
「送夫人去元朗后就放假回乡下了。」工人说:「下星期才回来。」
「董恺令还有没有亲戚在九龙?」
「夫人——有什么意外吗?」工人惊怕。
「我想不会。她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不过——」工人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尽管说,我们是朋友。」
「是。夫人以前避静最多去三五天,这次——」工人摇摇头。「十天都没消息。」
「她没有事,放心。」佳儿说:「她也许在等司机放完大假回来接她。」
「我有司机阿强家的电话。」工人忽然说。
「啊——太好了。」璞玉拿着电话的手却抖起来。司机必然知道元朗别墅的地址。然司机阿强的太太说丈夫末返。
「明天晚上回来。」
明天晚上。那么即使今天依然找不到恺令的话,明天晚上也必然有望了。
「但是找到董恺令就一定找到司烈?」阿尊说:「司烈一定在她那儿?」
各人面面相觑。这只是他们的推想,恺令是唯一可疑的人。
「而且。」阿尊笑起来。「董恺令留下司烈一星期做什么?我想了很久,我们是否一厢情愿的把董悄令当成反派。」
「希望没有反派。」璞玉急切的。「田土厅查的结果如何?」
「董恺令夫家在元朗的物业很多,有的已经转手,有的还在,我把地址都抄来了。」
「那么还等什么?」
三个人又开着车在元朗找寻。比起前几天是现在有了目的地。他们按着地址一家家找,一户户问,到黄昏都没有消息,屋子里住的人甚至不知道谁是董恺令。
家族太大太散就是这样子。
「怎么办?」璞玉茫然问。
「回九龙吧。」佳儿望着四合的暮色若有所思。「我们该从头再想想,是否走错了路。」
「为什么这样想?」璞玉问。
「会不会与董恺令完全无关?」她说。
「会吗?」璞玉呆怔半晌。「会吗?」
「也许,」阿尊也疲倦的摸摸脸。「一开始我们就想错了。」
「我不明白——」璞玉喃喃的,这一星期的奔波,她明显消瘦憔悴。
「我想见一个人,」佳儿突然叫。「阿尊,你可以安排的,是吗?冷若水教授。」
「为什么?有关吗?」
「不知道,只是灵感,」佳儿皱眉。「是灵感,董恺令——该和他有关,我的意思是他们是一辈,一个年代的人。」
「好,现在就去。」阿尊把车开得飞快。
虽然冒昧,冷若水教授还是接见他们,就在冷家特别大的书房中。
「这地方——」佳儿四下张望。「这儿像美国房子,传统的美国式的。」
「冷教授在美国长大。」阿尊说。
冷若水看见他们进来,从他宽大古老的皮沙发中站起来,他微笑的伸出右手握握阿尊的,又转向佳儿,立刻,他呆住了
对着佳儿美得十分性格的脸他呆住了,眼中是不能相信的光芒,他望着她,望得十分放肆,十分不礼貌。
「冷教授。」阿尊轻咳一声。
「啊——啊——」冷若水吸一口气,重重的握了佳儿一下。「你是——」
「秦佳儿。」佳儿微微不悦,这教授怎么回事?对任何漂亮女人皆如此?
「我是璞玉。」璞玉更快伸出手,她想缓和一下气氛。
冷若水再看佳儿一眼,终于转开视线。
「我有什么能帮到各位吗?」他说。
「司烈失踪了,庄司烈。」阿尊说。
「哦——和我有什么关系?」冷若水愕然。
「事情很特别,很神秘,」璞玉努力解释。「司烈一直追寻上一代的一些事中,还有他的梦,我们担心因此出意外。」
「怎么可能?出什么意外?」冷若水摇头。
「尊夫人车祸意外死亡,司烈——」佳儿说不下去。「不知道是否与司烈的失踪有关。」
「你们在说什么?阿爱的意外在三十年前,」冷若水叫起来。「有什么关系?」
「她叫阿爱?」佳儿问得特别。
「是——」冷若水又怔怔的望住佳儿。「我是指你们到底在想什么?三十年前的事不可能和庄司烈拉上关系,你们是否走火入魔?」
「我们说不出所以然,也没有证据,」璞玉歉然。「有的是感觉,有的是猜测,请你别见怪,我们真的担心司烈。」
「他能出什么意外?有人要对他不利?」
「当年尊夫人的意外,会不会有人不喜欢司烈追查?」佳儿突然说。
冷若水的视线又停在佳儿脸上好久。好久,仿佛入了神,然后又摇摇头,再摇摇头。
「不不——秦小姐是香港人?」他的话题突然转到好远好远的地方。
「我在美国生长。为什么?」
「你有没有——啊,当然不会,」冷若水再摇摇头,笑了。「很抱歉,我想另一件事太入神,请等一等,我给你看张照片。」
冷若水像个小孩子般奔到书柜边,拿起个相架又奔回来。
「你看。」
佳儿看到相中的女人,她真的呆住了。那是个像她母亲或姐姐的女人,不不,该说和她十分相像但打扮古老的女人。
「谁?」
「阿爱。」冷若水深深吸一口气。
璞玉和阿尊也争着看,看完之后都睁大眼睛张大嘴,怎么可能?
「她是阿爱,」冷若水苦笑。「就是我初见秦小姐大吃一惊的原因。」
佳儿偷偷浮现一种如梦似的神情,又有着一丝莫名的不安,事情怎么这样巧合?这其问——有关连吗?
「不过阿爱左脸上有块半个巴掌大的胎记,浅紫色的!」冷若水又说,「这是阿爱当年最遗憾的事。」
璞玉心中巨震,她望着佳儿,挂儿的脸变得比纸还白、
「我们——走,」佳儿颤声说:「立刻走,璞玉,我——我——」
璞玉无言的扶着佳儿,两个人的手都是冰冷僵硬要互相支持着才能走出去。
神秘和恐惧包围着她们,事情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不不,甚至越出了她们的知识范围。
「怎么了?」阿尊追上来。
佳儿和璞玉已冲出冷家大门,像后面有最可怕的人在追赶似的。
「你们怎么回事?」阿尊上车。「冷教授说错了什么话?」
璞玉望着佳儿,佳儿望着璞玉。
「这是不可能的,我不相信。」璞玉喃喃说。
「他骗我们,他想吓我们。」佳儿也说。
「你们——」
「不要问,请带我们到有酒的地方,」佳儿一把抓阿尊。「立刻。」
阿尊发动汽车,把她们带回家,一人给她们一杯酒。
「到底——是什么事?」他问。
佳儿一口吞下杯中酒,迅速冲进浴室,一分钟后她出来,站在阿尊面前。
她什么话也不说,阿尊却看得呆了。
「这——不可能,怎么回事——不不,我真的不明白,怎么可能呢——」他用力摔摔头。「告诉我,怎么回事?」
她洗清了脸上的化妆品,露出左边脸颊上半个巴掌大的浅紫胎记。
没有人能告诉他,回答他这问题,包括佳儿自己。
为什么三十年前意外死亡的阿爱不但有佳儿相同的样貌,还有那块胎记。没有人能回答。
「不不不,」阿尊跳起来。「我们从头来过,科学一点,不要被那些莫名其妙的事迷惑了。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