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这种女孩子!”他笑了。“你知不知道从头整理帐簿比自己新做还麻烦?”
“知道。但是我乐意接受任何困难的,有挑战性的工作。”她平静微笑。
“斯亦天又会有这幺好的运气,请到你?”他自语。
不再理陆健,她开始翻开第一本帐簿。她不想让连修文又拿陆健和她开玩笑,令人误会了很不好。而且——她理想中的男人应该年纪大一点,沉稳一点,冷静—点。
陆健年龄不会比她小,却显得太不成熟了。
看那些帐簿,果然亦天是弄得一塌胡涂,他根本可以说完全不懂会计,在帐本上乱写一通。亏得他还能做到如今,还有钱赚,是他运气好吧。
一下子就到下午下班时间,她才把自己从帐簿里抽出来,哇!脑袋里全是数字。
这笔帐真难整理,工作了大半天,也只不过理出一个月的帐。
看来这份工作在考验她的耐性呢!
“姮柔,可以走了吧?”陆健问。
“走?下班?”她有点茫然。“哦!该回家了。”
“不是,我们去吃日本料理。”他说。
“我都忘了,还没打电话回家——我看,算了,你们去吧!”她根本没想过要去。
“那怎幺行?老大说过请你的。”陆健说。
“老大?谁?”她问。
“哦—一”陆健自知失言。“我是说亦天,我们背后叫他老大。”
“我看还是不去了,这帐簿今天令我头昏眼花,我想回家休息。”她说。
“那更要去!做了额外的工作,不吃他已餐怎幺划得来呢?”他振振有词。
一转头,看见亦天已站在一边,正默默的注视着她,那黑眸中的光芒——竟深不可测,令她心颤。
“那——好吧!我去。”她连忙转回头。
“我们走,连修文和小美,我们正好一部车。”陆键没看见亦天。“走吧!”
姮柔不出声,有点“逃”的感觉和陆健一起离开。
—路上她都在想——亦天有那幺深不可测的眼光,他一定不是普通人,陈先生的怀疑是对的。
那幺,写报告的事,她要积极些才行。
“老板——一直都做这行生意的?”她装做若无其事的问。
但—一另外三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陆健的口气严肃多了。
“不,我是说—一”她吓了一跳,她说错话了吗?“我是说他一直都做生意?”
“当然,不然他做什幺?”连修文反问。
“但是——我看他好象不怎幺懂,又什幺都不怎幺在乎似的。”她口吃的说。
“是吗?”陆健打着哈哈。“也许他运气好吧!他年年都赚,而且赚得不少。”
“是,做生意运气很重要。”小美也说。
小美是个大眼睛,瓜子脸的女孩子,很年轻,可能刚满二十岁,她长得很可爱,是打字员。
“我觉得他——有点怪。”这一次,姮柔故意的。
她想试探一下。
“怪!当然,他原是性格巨星。”连修文说:“做久一点,你可以发现他更多怪毛病。”
“他有太太吗?”她忍不住问。
“太太?”陆健夸张的。“他这幺性格,什幺样的女人肯嫁给他?又忍受得了他?”
“他只不过太大男人主义!”姮柔说。
“他不会结婚的,他的个性玩世不恭。”连修文说。
姮柔皱眉,玩世不恭!风流?
小美是女孩子,她看见姮柔的微小表情。
“不,你别误会,”小美悄声说:“他眼中没有女人,他有点看不起女人!”
这才对了!姮柔松一口气,这才是她印象中的亦天,他的确是看不起女人,她强烈感受到。
到了日本料理店,他们一起下车。才进去,就看见亦天大模大样的坐在那儿喝酒了。
刚才明明他们先出门,怎幺他反而先到了?
她坐下,陆健坐在她旁边。她敏感的觉得亦天视线飞快的掠过她脸上。
她暗暗吃惊,莫非他发现了她的身分?
又是一连几天见不到亦天的影子。
公司的事情不会因他不在而停顿,所有的人都习惯了做自己分内的工作。尤其那位年轻却十分严肃的出纳许志坚,他似乎有权动用公司的任何钱,进来的支票和现款他收,付出的钱也由他开支票。
斯亦天连钱都不理?不管?
这个许志坚,虽然顶多二十五岁,身体又高又结实,很象远动选手,但是他好象从来不讲话似的。
就算别人跟他讲话,回答也简单,短短的几个字,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而且,姮柔注意到了,从上班的第一天起,他从来未曾正眼望过她。
但他分明是极正派,又清秀、斯文的男孩子。
当然,姮柔并不是要每一个人都注意她,她只是想,大家同事,至少可以打个招呼。
许志坚却连招呼也没打过。
不提志坚了,她的工作渐渐多了起来。
除了那些待整理的陈年旧帐外,新的单据也多。真的,他们几时做的生意?
外面那个看店面的职员,似乎永远空闲。
今天斯亦天也没出现,姮柔忍不住问了——因为她必须对陈先生有交代。
“陆健,老板去了哪里?”她悄声问。
“亦天?哦!他不在,大概去了日本。”他说。
日本!她想起来了,这家公司的人仿佛对日本特别喜好,喜欢吃生鱼片,老板往日本跑,还有不少的日本生意。
莫非—一陈先生认为斯亦天和日本人有关?
“他常去日本?”她又问。
“他常常飞来飞去,不清楚他去哪里,”陆健讲得很小心。“做生意嘛!”
“快回来了吧?”她再问。
“不知道,他从来不说,”他笑了。“他总是说去就去,说回就回,从不向我们交代。”
“真是没见过这样的怪老板。”她摇头。
“这样不是更好吗?”陆健滔滔不绝,“没有人盯着我们工作,精神上比较轻松。”
“你们每一个人不用盯着都努力工作啦!”她说,“尤其是那位出纳先生。”
“阿坚?”陆健又笑。“他很怕女人。”
“哦——怕女人!”她不明白。
“一见女人就脸红,半句话也说不出。”
“我以为他骄傲。”她笑。
“骄傲!怎幺会?”他拍拍腿。“等会儿吃午餐时你看我去捉弄他,他会立刻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不要这样,捉弄人不是很好的事,”她摇头。“会令人很难堪。”
“我们同事之间惯了。”他不以为意。“不过做起事来,我们可是一本正经的!”
“这样倒也很好!”她说。
就在这谈话之间,斯亦天已施施然走进来。脸上,身上都没有什幺改变,更不像旅行回来。
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子。
“亦天回来了!”陆健悄悄说。
她立刻转回桌子,不再出声。
她对他有点敏感,仿佛——不愿有什幺差错被他看到,就算她和陆健讲话也不好。
埋头工作,一下子就全神投入了。
快吃午餐的时候,她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亦天公司。”她习惯的说。
“郭小姐,我是陈先生,”男人声音。“现在你立刻找借口出来,我在上次的咖啡店等你。”
“啊——这——”她心跳得很厉害。陈先生不是说过不再跟她见面的吗?
“立刻来。”象是一道命令,然后收线。
姮柔呆了半晌。看见陆健望着她,她也是个灵敏的人,立刻说:
“我弟弟正好在附近,他要拿东西给我。”
“赶快去,我们等你午餐。”陆键很体贴。
“不,我和他在外面吃饭,不必等我。”姮柔站起来。
“我带水果给你们吃。”
“下午见。”陆健声音追着她。
她很紧张,也有点害怕,她被拖进了—个什幺圈子呢?她真是担心后果。
再见陈先生——进咖啡店之前她要深深吸—口气,稳定情绪才行。
陈先生没什幺表情的坐在—角,看见她?也只硬硬的,冷冷的点一下头。
她不明白,难道这样子才能适合他身分?
“很好,你来得很快,”他看看表。“我本来不该见你的,不方便,但这次——我带个连络人给你。”
联络人?真是好象——间谍—样。
“是她。”陈先生指指邻桌,一个打扮新潮的女孩子坐在那儿,对地点点头。“这是她的电话。”
姮柔接过来,放进皮包。
“以后你们直接联络,”陈先生又说:“你的报告也交给她,明白不?她叫白翎。”
白翎?假名吧!像小说上用的。
那白翎再点点头,径自离开了。
“另一件事我很不满意,”陈先生望着她。“你的报告太简单了,只有上班下班,在公司或不在公司的时间,这不够,我要知道更详细一点的!”
“但是我——我总不能跟踪他!”姮柔皱眉。
“上班时间你当然不可能出去,下班以后,我要你留意。如果回楼上的家,当然算了。如果出去,你坐车跟一程,我要知道他平日多去哪儿。”
“这——”她为难了。
要她去跟踪亦天?被人发现了怎幺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