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眼光一闪。
“你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感情藏得太深,没有人可以看得到一一或是极少人能看得到。”她扬一扬头,替自己鼓起勇气说。
“极少人?你!”他紧紧的盯着她,像是——恼怒。
她被他的恼怒激起了斗志。
“是。”她昂然不惧。“我觉得我看得见,而且一一感觉得到。”
他呆怔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的小说看得太多,”他指着石椅上的小说:“你的幻想也多于一切。”
“别笑,”她胀红了脸。“现在你不承认也不要紧,总有一天—一你会露出马脚。”
他不再说下去,很懂适可而止。
“如果真有这幺—天,我也希望能看见。”他说。
“你只是好强,”她也傲然的笑。“你知道我讲得对,只是不肯承认而己!”
他用一种挑战的眼光望着她,似乎在说“我是吗?”
“一起午餐?”他只这幺问。
“我怕回来时失去这个座位。”她摇头。
“有兴趣去我那儿下一盘围棋?”他再问。
“如果连午餐一起的话。”她有意外之喜。
“我相信阿婶在等我。”他说。
她微微一笑,收拾好帆布袋,萧洒的背着跟他走。
“今天——你和平日很不相同。”他终于说。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切面和形象。”她说。
“我却只有一个样子,”他摇摇头。“我永远这样,喜怒哀乐都不变。”
“这只是个固定的面具,”她不以为然;“戴得太久的面具,久得你以为是你的真面目了。”
他微微动容,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说不定坚强、冷硬的面具下,你有天下最善良,柔和的面貌。”她笑。
会吗?
姮柔今天工作特别多,七点多钟才做完,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刚到巷口,就看见昏暗的路灯下站着曾雄。
厌恶和怯意一起涌了上来,她不要见这个人。
不理曾雄,她径自朝家门走去。
“你不可能没有看见我吧?”曾雄的声音象被铁丝网钩住脚的狗在嘶叫。
她不理,再向前走几步。
“我是陈先生派来的,再不愿意,你也得见我,听我说话。”曾雄暧昧的笑。
“有什幺事你赶快讲。”她冰冷的背对着他。
她无法把曾雄当人看待。
也许是先入为主的恶劣印象,她无法令自己正视这个人,不—一这豺狼。
“我并不那幺难看,至少——和斯亦天相差不远。”他轻佻的。“你怕看我?”
她心中极度愤怒,曾雄那有资格和亦天相提并论?一个是天,一个是贱泥!
“请讲正事,我没空。”她还是不转身。
“他们说你和斯亦天有接触,”曾雄的口气极下流。“斯亦天也会喜欢女人?”
“你尊重点,再不讲我走了。”她气极。
经他的脏口,简直什幺话都说得出来。
“急什幺呢?”他笑得好恶劣。“我们家乡的人叫斯亦天粗疽,在城市里,听说你们称为猛男。”
姮柔已忍无可忍,立刻就走。
“慢着,”曾雄的声音一下子变成冰冷。“你快回家换衣服,陈先生叫我带你去开会!”
“不,”她怪叫着转身。他来带她,她和他在一起?这简直——简直——“我不相信,陈先生不会这幺做。”
曾雄脸上的杀气隐现,歪着嘴,扬一扬手上纸条。
“这是陈先生电话,你可以打去问。”
她咬着牙,一把抢过那纸条,转身跑回家。
“我在这儿等你。”曾雄说。
姮柔一口气跑回家,脸色气得铁青。
“什幺事?什幺事?”母亲吓了一跳。
“我——打个电话。”她神色不安的推开母亲。
她打了那纸条上的号码,果然是陈先生接听。
“我以为你己在路上。”他说。
“我不信任曾雄,你不要叫他来接。”她气坏了。
“他不接你,你怎幺知道地方?”陈先生冷笑。“曾雄也不过一个普通男人,你何必特别歧视他?”
“这是我的事。我再说一次,我不跟他合作。”姮柔把全部的勇气和倔强都拿了出来。“叫他告诉我地址,否则我不来。”
“这是抗命——”
“不理是什幺,你们杀我也好,我不跟他合作。”她说得斩钉截铁。
这倒使陈先生意外了,柔顺的姮柔居然也会这样?
“好—一吧!”陈先生退了一步。“叫他给我电话。”
“还有,以后我不要再见到这个人。”她叫。
“他并不比斯亦天差很多啊!”陈先生说。
“你——”
“好。我再安排。”陈先生收线。
虽然,看来姮柔赢了一次,但陈先生这人——是不是让她渐渐看到真面目了?他像无赖,像流氓。
“什幺事啊!你在发脾气!”母亲站在一边。
她瞪母亲—眼,烦燥的。
“我的事你别管。”
“我是妈妈,我怎能不管你的事?”母亲说:“你刚才跟谁吵架?”
“公司——同事。”她吸一口气。
母亲是不能知道这些事的,否则会吓死,担心死。
“你们平日讲话都这幺凶巴巴的?”母亲问。
“遇上我正在发脾气。”她摇摇头。
“唉!进了这家公司,你整个人都变了,”母亲叹息。“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变得紧张,烦躁,易怒,敏感,到底你们公司做什幺的?”
“你才敏感,”她努力使自己脸色好些。“我们公司卖机器的,大型的,会另外做什幺呢?”
“希望是我敏感。”母亲说:“吃饭吧!”
“不,我马上出去,”她摇摇头。“今天有个同事生日,约好了去夜总会的!”
“哦——”母亲半信半疑。
“我去换衣服,你去吃饭吧!”她说。
“那——你早点回来。”母亲转身走了。
“我会照顾自己。”她回房。
随便换件衣服,也不打扮,静悄悄的就摸出了门。她不想再让母亲见到噜苏。
其实,她会照顾自己吗?她不知道。
曾雄果然还象木头般的站在那儿。
她把纸条扔给他,冷冷的说
“你打电话给陈先生。”
曾雄眼中闪过一抹奇异光芒,似乎——怨毒。
他在旁边的电话亭打电话,出来时,本已丑恶的脸红了就更加难看了。
“好,这是地址。”他说了。“你自己去。哼!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姮柔皱着眉头,不看他也不理他,反正有了地址,她自己会去,以后—一怕和这人没关连了吧?
等曾雄走了十分钟,她才预备叫车,这时,有辆汽车缓缓驶到她身边停下。
“陆健?”她望了一望,意外的叫。
“上车吧!我送你去。”他微笑。
“你怎幺知道我要去哪儿?”她惊讶。
“亦天让我来的,”他老实说:“那种地方——你一个正经女人去不方便。”
“那种地方?是什幺地方?”她问。
“红灯区。”他简单的。
红灯区!她大吃一惊,居然会是个风化区,陈先生叫她去那儿开会?
或者只是开她玩笑?捉弄她?
陆健不再说什幺,汽车如飞船向前驶。
“亦天——又怎幺知道我去那儿?”她居然也能改口叫亦天的名字了。
“你忘了我们是做什幺的?”他笑。
“你们真是——情报人员?”她不能置信。
“怎幺不说间谍?”他不直接回答。
“你们是吗?”她再说。
“有些类似吧?”他不置可否。“你进去后要做什幺?”
“他们说开会。”
“我会在外面等你,直到你出来。”他说。
“但是——他们若知道你在外面,你会有危险。”
“我会小心,”他不在意的笑。“我是有备而来,而且还有车,怕什幺?”
“如果他们知道你送我去——”
“他们更不敢为难你。”他笑。
她想一想,实在弄不懂他们。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是他们那种人的看家本领。
果然,陆健的汽车把他带到一个她不能想象的地区,当街站着拉客的莺莺燕燕,门口把风的大汉,缩头缩尾的男人,真是红灯区。
“我——”她好畏缩。“我怎幺进去?”
“你这样子,人家会看出你的不同,”他安慰她。“看情形吧!”
车停下来,他指指前面一幢四层高的住宅。
“就是那儿!”
她望一望,没有莺燕,还好!只有两个壮汉类似把风的人站在那儿。
“我——自己过去?”她心怯的。
“我看着你进去,有什幺不对我的车会冲过来保护你,你见势不对就立刻上车,知否?”陆健说。
“我记住了。”她点点头。
“其实,你们是自己人开会,怕什幺呢?”他笑。
“第—次——我好怕。”她拍拍胸口。
“快去吧!”他鼓励她。
她吸一口气,推门下车,慢慢的朝那随房子走去,很顺利的就进去了,壮汉一句话也不问。
他们认识她吗?
进了屋子,是一个大厅,果然不象红灯屋,一个女人也没有。
“请这边。”突然有个中年人在她背后说。
姮柔吓了一跳,随中年入进入另一间屋子,然后,上楼梯到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