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的福气还不借,出门遇贵人之类的。」
「我可不是贵人,」周宁一点怒意也没有了;她的怒气似乎来得快,也去得快:「你现在福气再好也没有用,除非你俘虏李隽之。」
「我——没法把握。」晓芙的笑容消失:「真的。」
隽之在办公室接到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
「我有一个消息要出卖,这消息你必感兴趣。」
「我不明白你说什?。」隽之意外。
「李先生,你别装傻,你的事我们很清楚,」那陌生的男人冷笑:「汤恩慈的消息。」
「什??」隽之大吃一惊:「你是什?人?」
「出卖消息的,当然不是你眼中的好人。」
「恩慈——跟你有什?关系?」他问。
「关系是没有,但我知道这个女人的来历。」男人又冷笑。
「来历?」隽之呆了。
二十出头的恩慈,又是社会工作者,会有什?来历?这人危言耸听。
「你不信?」
「你突然打电话来,又这?陌生,我凭什?信你?」隽之吸一口气。
「因为——」男人顿了顿,暧昧的说:「我也可以算是汤恩慈的雾水老豆。」
「你——你——」隽之吓了一大跳:「别乱说,分明胡说八道,你不能诽谤人——」
「我会再给你电话。」男人悠然自得:「我的胃口不大,五千元,如何?」
也不等隽之回答,立刻收线。
隽之心中七上八下,又惊又怒。这男人是谁?什?雾水老豆?这话也能乱讲?但——听那男人口气仿佛有恃无恐,这里面——恐怕另有内情。
他下意识的望望玻璃墙外的周宁,她正很专心的在打字,这事自然与她无关,但——可不可以与她商量?她的主意多得很。
这念头立刻又被他否定了。
他绝对不想让周宁知道更多的事,她本来对恩慈就有成见,知道太多更不好。
但——怎?办?通知恩慈?不,不好,事情办妥之后再告诉她也不迟,何必让她担心?
恩慈的来历——他感到十分不安。
过了一阵,他决定出钱买消息,并且不告诉任何人。消息是消息,让他吞下肚子算了。
只要对恩慈没有伤害就行了。
他记得恩慈说过,母亲并没有真的去世,只是离开了他们父女。那——会不会是她母亲的消息?
心中这?想,立刻就打电话给恩慈。
「对不起,又来烦你。」他有点口吃;听见她的声音,他还是紧张。
「别这?说,我能帮到你什??」非常安详的声音。
「我想——哎,我想问一问,你母亲是否真还在世?」
「妈妈?」恩慈呆怔一下:「为什?这样问?」
「请不要问,只照实回答我。」
「是。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她答。
「找过吗?」
「没——有。」她有点迟疑:「五百多万人,怎?找?」
「恩慈——」
「到底什?事?你问得太突然了。」她打断他。
「没有,真的是没有;我只是这?想——」
「为什?要想这些事呢?」她笑起来:「我不去找她,是因为她当年拋弃我们;如果她想见我,找我们并不难。」
「是。是。」
「你不在工作?怎?有空想这些闲事?」她问。
「我——突然想起。」他不能再说下去:「蒋先生——好吗?」
「他很好。」她甜甜的笑:「他正在我对面。」
「替我问候他!再见。」他收线,心中还是忍不住涌上一阵妒意。
蒋天恩,前生修来的福气。
恩慈望了一阵电话,才慢慢放下。
隽之的电话怎?来得这样「巧合」,这?怪?她想起昨夜的事——
昨夜她在家写报告,突然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是个全然陌生的男人,他说:「有一个消息,不知你有没兴趣?」
「你是谁?什?意思?」她提高警惕。
「别问我是谁。」那男人笑得暧昧:「消息是有关于十几年前失踪的令堂大人。」
「什??」她心头一紧。
「你的妈妈。」男人大笑起来:「你不记得这?一个人?」
「你——说的可是真话?」她紧张起来。
虽然她可以告诉隽之说不紧张,但有关自己亲生的母亲,哪能不关心?
「真与假你很容易分辨得出来。」男人懒洋洋的:「我现在是免费送消息给你。」
「你怎?知道我的电话。」她问。
「对我们这种人来讲,那还不简单?」那人哈哈笑。
「那?——请讲。」她吸一口气。
她力持平静,心中的震动却强烈。
「打个电话问隽之就行。」男人自动收线。
隽之?这又与隽之有什?关系?
她想了一夜,决定把这事丢开一边。问李隽之?这事分明是个恶作剧。
她真的把这件事忘了,直到隽之的电话来。
现在——她不得不重新考虑了,听隽之的口气,他是否在无意中得知了她母亲的消息?
可是——他有什?理由要神神秘秘的!
百思不得其解,她想——还是对隽之坦白吧!这又不是什?了不得的事,何必隐瞒呢?
立刻打电话给他,他的电话不通,颓然放下电话,接着忙了一大堆可以稍事休息时,已是中午。
她想,或者约隽之一起午餐。
想做就做,但隽之已经离开办公室,只传来周宁冷冷而尖锐的声音。
「李先生有事外出,请留下姓名。」
恩慈考虑一秒钟,立刻收线。
说她不礼貌也罢,她不愿跟周宁讲话;这个女孩不知是怎?回事,专门针对她。
胡乱的吃了三文治,喝一瓶牛奶,立刻又投入工作;今天的工作并不太多,但她精神不能集中,心中总挂着隽之那个电话。
一直到快下班时,她才有机会再打。
总算打通了电话。
「恩慈。」她自报姓名。
隽之的声音十分怪异:「啊!是你。我刚刚回来,哎——出去办点事。」
「与我有关的事?」她很敏感。
「这——是——不是。」他矛盾得很:「我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与我母亲有关的人?」她说。
「你——怎?知道?」他大吃一惊。
「我打电话来的意思是——昨夜我接了一个怪电话,个陌生的男人说与母亲的事有关。」
他沉默着。不知道他在想什?。
「怎?不说话?隽之!」她叫。
「我在听,在想——我,哎——不知道该怎?说。」
「把实话告诉我。」她肯定的。
「实话——我不清楚。怎?你会来问我呢?我并不认识伯母,真的。」他为难的。
「隽之,无论如何你要告诉我真话,」她是认真的:「那陌生男人在电话里说,我若想知道详细情况,就问你。」
「问我?这——简直开玩笑。」他强打哈哈:「我怎?会知道你们的事呢?」
「看在我的份上,请你讲真话。」她请求。
「恩慈——你不觉得这件事很怪异?那陌生人是谁?」
「我不要研究这些,我要妈妈的消息。」她说。
「那?多年了,其实你不一定要知道。」他叹一口气:「那人恶作剧呢?」
「那是另一回事,请先告诉我妈妈的消息。」
隽之又沉默一阵,然后说:「我也是接到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他说卖消息,五千元;我好奇心之下,去了。」
「真有消息?」
「是——我看到一个女人。」他说得很低沉。
「是谁?怎样的女人?」她紧张的。
「看上帝的份上,我们忘了她,好吗?」他呻吟。
「不行。现在我非知道不可。」她咬着唇:「你说,无论怎样的坏消息我都能接受。她——快死了吗?」
「不,她应该四十多岁,是吗?但她看来像六十岁老妇,而且浓妆艳抹。」
「啊——」她吃惊得话也讲不出。
电话里寂然无声,只闻两人的呼吸。
好久,好久之后,她才从震惊中醒来。
「你——怎?不讲下去?」她颤声问。
「你还要听?」
「是。无论她变成怎样,她——还是我妈妈,我有权知道她的一切。」
「恩慈,恕我讲不出来。」他难受得要死。
「讲。我受得了。」她近乎冷酷的对待自己。
「恩慈——」
「她是不是沦落到做街边的流莺?」她狠着心肠重重的刺自己一刀。
「也——差不多了。」他痛苦的。他不敢直讲,那女人还当他是客人般的拉拉扯扯。
「原来——是这样的。」看不见她脸色,那声音比哭更难听。
「你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
「谁说我难过?谁在认错?」她夸张的笑着:「当年她贪图享受而去;如今——或者是报应。」
「不要这?说;她到底是——妈妈。」他说。
「她叫什?名字?」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
「冯艳华。一九三七年三月七日出生。」他说。
一线希望也幻灭,那的确是母亲姓名,出生日期都对;母亲这些年来竟——竟——可怜父亲还念念不忘她。
她突然想起,父亲的呆痴是否也是幸福?至少今天他不必面对这件残酷的事。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绝望而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