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芙開始有點了解她、同情她,一個女人的愛情,一個女人的苦心.
帝國酒店比嘉芙想象中更氣派,所謂「舊」其實歷史的光輝,是「時間」,它外表看來保養得極好.寧兒告訴她,日本那些大商家、皇公貴族們都愛在這兒宴客或開會,它是地位的象徵.
她們住住總統套房.
「我每次來進這房,習慣了就像回.沒有床和枕頭的問題,」寧兒像個孩子.「每一個大城市我都有固定住房,除非那兒爹S凶约旱膭e墅.」
對嘉芙來說,這是電影裏的情節,她從未接觸過這種階層的人物,那離她好遠好遠,遠得虛幻.平時家鎮也沒有給她這種感覺,家鎮比較像真實的人,像嘉芙一樣.
來東京,寧兒並不出去玩,更不購物,她只是留在酒店套房裏,她享受的恐怕只是往日與家鎮共度時光的感覺.
「莫律師現在沒有時間陪你?每天下班後他都立刻回家.」
「他是天準時回家,也陪我.」寧兒眼中有抹憂鬱,很真實的.「可是──感覺和以前愈來愈不同,我也說不出──但真的不.」
「經過了這麼久,人長大了,感覺很自然會變.」嘉芙問.
「也許是,我不知道.」
「像莫律師這麼好的男人,他對你必是一生一世的,你不必擔心.」
「我知道不該擔心,我和他在一起二十多年了,可是──」寧兒嘆一口氣.
在東京的日子比嘉芙想象的好,寧兒完全不發脾氣,也不使性子,每天最緊張的事是等家鎮的電話.家鎮每天大概打五個七個電話來,三兩小時打一次,並不定時,他說:「一有空就打給你」,於是寧兒就坐在電話邊等,像上班一樣.
嘉芙把一切看在眼裏,忍不住嗟嘆.原來寧兒的一切都被家鎮主宰,她脾氣不,她驕縱、她囂張、她目空一切,都因為家鎮.她對他全無安全感,所以才疑神疑鬼地擔心,以致變成目前這麼不正常.
寧兒絕對是不正常.
這麼好的丈夫,他幾乎做足了一個丈夫該做的一切,她還擔心甚麼?
一個星期就這麼過去,每天在套房裏吃、睡、等電話,這是她們的全部生活.東京是甚麼樣子?嘉芙只有在來回機場的路上驚鴻一瞥,她有啼笑皆非的感覺.
在機場,嘉芙又看見偉傑,他跟著家鎮一起來接機.
他擁著嘉芙,一臉的深情,她尷尬極了.
「我訂了地方燭光晚餐,不能拒絕.」偉傑有孩子氣的霸道.
「我是否應該先回家?還有行李.」嘉芙說.
「你不覺得目前我是最重要的?」他盯著她看.
家鎮擁著看來心滿意足的寧兒先一步,他看來神采飛揚.
「我幫不了你,傑仔,自己努力.」他笑.
「我已經盡了一切力量,是不是?」偉傑向嘉芙攤開雙手.
「看來我只好跟你走.」她笑.
她大方坦然,他以為大有進步.
「最好一輩子都跟我走.」
「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的確,」他帶她去停車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這麼熟的話,誰說的?」
「國父孫中山先生的遺囑.」
車駛過海底隧道時,被困在車龍裏.
「治邦呢?見過他嗎?」她問.想起他,心中有抹溫馨,她已當他是哥哥.
「現在才發覺,他重色輕友.」偉傑誇張提高聲音.「下了班就不見人影,除了輔警當值外,全陪那個梁皓白,陪我打一次球也不肯.」
「梁皓白.」嘉芙忍不住笑.
「我始終覺得那女子並不適合治邦,不知他錯了哪一條筋,全無道理.」
「愛情不需要道理.」
「不要再鼓勵他,他他已經燒到七八千度,就怕他燒壞腦.」
「你對梁皓白有偏見.」
「不是偏見,可惜八字犯沖.」他說:「女人若不能活色生香,也該親切自然,她兩樣都不是:身上彷彿有角.」
「角?!又不會剌痛你.」
「我擔心阿邦痛,感情上他比較傻,我的意思是他對愛情有太多幻想.」
「他是成年人.」
「但愛情觀有如幼稚園學生.上次他對美國那女人一見鐘情,我就不認同.」
她低頭笑.只會說人家不會想自己,偉傑對她的一廂情願不也一樣?
她不是不喜歡偉傑,但──這麼快,這麼急進,這麼不顧一切──她有莫名的擔心和害怕,也不明白為甚麼.
偉傑無疑條件好,人也好,現在要找這樣的男人也很不容易.只是他們之間缺少一點共鳴,往往他滔滔不絕,她只能說是或不是,找不出甚麼值得講的話題.
與治邦就不同,一切自自然然,雖然認識間差不多,感覺就是不同.或者就是「有心」與「無心」的問題,治邦待她如妹妹,沒有打正旗幟追她.她也就沒有壓力. 也許偉傑還需要一點時間.
心动百分百 扫校:dnalai
第三章
错过缘份
嘉芙再回到办公室,一切如常,只有家镇对她的态度明显好了更多.
「宁儿赞你,很喜欢你.」他说.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她说.
「此话怎解?」
「莫太对你没安全感.」嘉芙的个性就是直话直说.「她担忧会失去你.」
「永远不可能,」他说得斩钉截铁.「我们的婚姻必然一生一世.」
「或者该说她不能完全、绝对地拥有你.」她修正语气.
他皱眉,令人不解地皱眉.「她真的这样说?」
「她跟我说了一段往事,一个你的旧女同学.」她望着他.
「宁儿真是信任你.」他摇头笑.「她甚至从未跟我提过这件事.」
「那位旧女同学的事很影响她.」
「真傻,真是傻女孩.」家镇喃喃自语,颇动容.「无论如何,非常感谢你告诉我,我会想办法补救.」
「其实莫太是很好、很善良的女人.」
「当然,否则我怎会娶她?」他笑.
这天宁儿在家,收到了九十九朵玫瑰,全是鲜艳的红色,有如血色.
她看看签名卡,开心地笑起来.「家镇.」她情不自禁.
家镇一向以事业为重,并非浪漫的人,他当然送过花给宁儿,但那是在被「提醒」,或「要求」下送的.也许是出身普通人家又或者个性问题,他从不主动「浪漫」.并非说送花就是浪漫,但对宁儿来说,这是天大的惊喜.天真的她立刻打电话给母亲.
「妈咪,家镇送我九十九朵玫瑰.」
「很好啊!他真是个好女婿.」
「他从没这麽做过,这是第一次.」
「你开心就好.」
「你怎麽好像在敷衍我,没有诚意.」
「宁儿,我在学京戏身段,有师傅在,」母亲笑.「周末和家镇一起回来吃饭.」
但是宁儿这股兴奋一定要发泄,一定要找人分享,母亲没空,想来想去她只好打电话给嘉芙.
「莫太?」嘉芙颇意外.
「你知不知道,他送我九十九朵玫块.」宁儿的声音中有无比的喜悦.
嘉芙又是呆怔一下,这不像家镇的作风.不过人家夫妻间的事,也不是她这外人能了解的.
「他定是欢迎你回家.」
「也许是,他进步了.」宁儿开心得翻倒.「以前他不喜欢这一套,说是浪费.」
「浪漫和浪费只差一个字.」
「浪漫?」宁儿笑得开心.「真的,我是有浪漫的感觉,很开心.」
「你也可以为他添一点浪漫.」
「怎麽做?你教我.」
「譬如说亲手为他预备一次烛光晚餐,」嘉芙笑着说.「给他个惊喜.」
「甚麽时候?」
「今夜.当然最好在今夜.」到底年轻,嘉芙也兴奋.
「但是做甚麽?我甚麽都不懂.」
「最简单的,让你的管家教你,譬如说煲一个靓汤.」
「好,好,就这麽决定.」宁儿说:「你真好,嘉芙.」
这原是很简很普通的事,宁儿却如获至宝,她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
嘉芙快下班的时候,好久没见的治邦出现.
「好多话要跟你说,」他一脸孔的喜悦与陶醉.「下班後一起走.」
嘉芙毫不犹豫就点头.治邦约她就像嘉麒约她,是理所当然的.
两个人坐在置地广场地下的咖啡座.
「皓白真可爱,」治邦坦率地说.他的感觉对着嘉芙是不必保留的.「她已经接受我的单独约会,我们吃了两次晚餐.」
「恭喜.」她笑.
「别只恭喜,还要祝福,祝福我们俩可以开花结果.」
「这四个字好老土,开花结果,好像古老十八代.」
「愈新潮的事物愈短暂,不如古老来得天长地久.」
「你讲究天长地久?」她望着他,很意外,他是从外国回来的现代年轻人哦.
「是.感情还是传统的好.」他眼中有向住的神色.「一个温暖的家,一对相爱的男女,和他们可爱的孩子,一生一世,从年轻到老,这是最浪漫的事.」
她的视线凝定,再也移不开,怎麽他说的话就像她人中所想?一对相爱的男女和他们可爱的孩子,经过岁月,相爱弥坚,一生一世直到永远.一刹那间,她的心灵有了重大的震动,她终於找到这麽一个同心同意的男人,只是──她用力摔一摔头,这个男人是治邦,梁皓白的男朋友,一个如哥哥般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