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之伦都很好,已安顿下来.」家镇说:「之伦在这儿的拍档邀请我加入他们的律师楼,我正在考虑,其实──我还想回来.」
嘉芙没有搭腔,只听他的述说.
「你想我能回来吗?」他声音里隐有悲痛.「我想过──无论如何我该到宁儿墓前见一见她,告诉她──我错得很厉害.」
「也许再过一阵,」她说:「死了的人不能翻生,我觉得──活人的感受最重要,包括你、之伦师姐,还有王家的人.」
「他们不会原谅我.」
「别永远後悔,将来更重要.」
「你说得对,我会考虑,」家镇说:「过一些日子有了决定,我会通知你.」
放下电话後她沉思良,久像家镇这情形,该怪谁呢?彷佛谁都有错又谁都没错,包括他、宁儿、之伦,爱情的事太没道理可讲,执迷其中──终是害人害己.
她拿起皮包预备离开,看见办公室门口一束巨型的鲜红玫瑰,至少有四打、五打,是谁送的?伟杰、治邦?拿起花上的小信封,看见上面写着「原谅我的话,就请笑一笑.」没有签名.谁这麽鬼鬼祟崇?她下意识地笑起来,一抬头,看见伟杰像做错事的小学生般站在公司门.
「你笑了,原谅我了?」他走进来.「发生了甚麽事吗?」她若无其事地说.中午两个人的态度都不好,不该弄得那麽僵.
「我陪罪,请你吃饭.」他立刻打蛇随棍上
「带着这束花束?」她摇着头笑.「我需要立刻回家.」
「为甚麽总不肯接受我的约会?」他盯着她.
心念电转,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以後真连普通朋友都没法做.现在或是个机会,就来个快刀斩乱麻吧.「因为不想令你误会.」她坦然说.
「误会甚麽?」他目不转睛.
「伟杰,我们是好朋友,本来我不想说,但是──再误会下去就不好.我──已没有以前的感觉,抱歉.」
他呆怔半晌,终於颓然垂下头.「绝对不关你和于锦茹结婚的事,相信我,」她放弃了真诚的声音.「感觉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勉强不得,我也没办法.」
他依然低着头,好像这打击令他连话也不会说.
「伟杰,你还是在生我的气?」
「我不至那麽差劲吧?」他抬起头,无奈地展开一丝苦笑,「我在想,生命中许多事是错不得的,一子错全盘皆落索.谢谢你,肯这麽直接告诉我,真的.」
嘉芙笑了.心头大石放下.「我们还是朋友.」她说.
「看情形,如果我能令自己不妒忌你的男朋友或丈夫的话.」他的声音惭恢复自然.
「那将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她说:「找不到我很爱很爱的男人,我一定不嫁.」
「你很爱很的那个男人,他真有福气.」
「多半的情是:我很爱很爱的男人他不爱我,或者他根本不知道我爱他.」
「有这麽一个男人吗?」他若有所悟.
「希望有.」她透一口气,心情突然开朗.
「让我把花送到你家,好不好?」他说.
「请你把花送到我车上,」她正色地说:「我不喜欢玫瑰,但你送的,我收,将来真正的男朋友送花给我时,我希望是百合.」
「为甚麽不早些告诉我?」他笑起来,捧着巨束红玫瑰,他随她走出律师.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後,防火门後面慢慢走出一个人,是治邦.他望着寂然的长廊,眼中的黑眸深沉得十分动人.
再回到律师楼,嘉芙心情开朗,情绪极好.她很自信地想,如果有大案子她也绝对有信心把它做好.伟杰的事已解决,心中已无牵挂,治邦那个结婚的谎言,她已说过,完全不关她的事,他自己负责解决.
整天工作愉快,没有人再打扰她.很久没有逛置地了,或者下班後去买件新装奖励自己?没有男朋友的女人,总是自己奖励自己.
下班後没有等着她的人,她很轻松,又有丝说不出的遗憾,二十三岁,应该有个真真正正爱她的男人陪在身边吧.
她在置地逛了一圈,没买任何东西.今夏的时装太性感,与她的身分职业不配,她不明白,为甚麽那麽多女人爱暴露自己的身体呢?尤其年纪已不轻的.她在周刊上见到那些肌肉松弛,身材变形而以前曾经美丽的女人,何必呢?
保留以往留给大家的美好形象不好吗?为甚麽女人总蠢得破坏自己形象呢?
她告诉自己,当自己年华老去,光芒不再时绝对不与年轻人抢风头,她要优雅地、有尊严地老去,尊严,很好的两个字.
回到家中天已全黑,志男和难得在家的哥哥嘉麒已吃过饭,她全不在意,心情莫名其妙地大好,随便吃了点东西後,她提议看午夜场.
「又不是周末,有午夜场吗?」嘉麒说.
「看九点半.」她兴致勃勃.「一定要去,不许说不,陪我.」
「明天我早班哦.」嘉麒犹豫.
「陪我去,做妹妹的曾经求过你吗?」
「妈咪呢?一起去?」嘉麒向母亲求救.
「难得阿芙这麽好兴致,去吧.」志男说.
正预备回房换衣服时,门铃响了.
嘉芙心中嘀咕,莫非又是伟杰?
跟在嘉麒背後的竟是治邦,他的笑容有些古怪,有些──嗯,不怀好意.
「不去看电影了吧?」志男对嘉麒眨眨眼.「我要改学生的作业.」
「我休息,明天早班.」他也溜开.
「没有预约就上来,没礼貌.」她笑,看见治邦,她由心底开始喜悦.
「更没礼貌的是车子坏在你家附近,能否送我一程?」他凝视她.
「街上没有的士?」她拿起车匙.「走吧.」
下楼後,嘉芙看见他的车端端正正地泊在大厦停车场,又说坏车?
她疑惑地盯着他,他拖着她的手走过去.「有一样东西,妈咪让我交给你.」他从车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深蓝色丝绒方盒.「你们一起选的.」
她吃一惊,打开盒子,果然是那套珍珠钻石项链、耳环、戒指.
「别开玩笑,你还没跟他们说清楚?」她把首饰交回给他.
「说清楚了,你不是答应一切依照他们的意思办吗?」他眼中有丝狡黠.「他们订了君悦,写好了客人名,请帖也开她印制,一切都在依计划进行.」
「你还要玩到几时?」她深深皱起眉头.「你没想过後果会很严重吗?」
「最严重的後果也不过是六月十八号那天,我们走进教堂,然後在君悦大宴亲朋.」
「治邦,请正经些,别拿这种事闹玩笑,」她认真地说:「你怎麽变得跟以前不同了?」
「谁说我变了?我只不过睁开眼睛看清楚了一切,」他也认真起来.「经过麽多事?难道不能说我成熟了吗?」
「好,成熟了,成熟的人请回,我想上楼休息.」她转身就走.
「嘉芙,」他捉住她的臂,硬生生地把她转回来.「听我说,我是真心和认真的.」他的声音温柔而带点羞涩,很陌生.
「甚麽事真心和认真?」她望着他.
他咬着唇半晌.「六月十八号陪我走进教堂,一起主持晚宴.」
她呆在那儿,久久都回不了神.
他说甚麽?一起走进教堂?
一起主持晚宴,这──这──还说不是开玩笑?
他──但是他的神色是那麽认真,眼中还有──还有──她全身都热起来,眼中的是──情吗?
「突然聪明起来,一直以来我喜欢的是你,」他再次把首饰盒交到她手上.「接受我,如果我的感觉没错,我有资格送你百合.」
他从车厢後座「抬」出比伟杰的巨束玫瑰更大机倍的百合花,令她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的狂喜全涌上脸庞.
「你怎麽知道我喜欢百合?哦──昨天下班你在场?你躲在一边,你听到──」她面红耳赤.
「昨夜我就想来,可是没有百合.」他把百合放在她面前,因为太大了,根本拿不起来.
「今天我找齐了香港所有的百合──想了整整一天,肯定自己有资格来──」
「不是你,那人还没出现.」喜悦流遍全身,她快乐得无法形容.
竟然梦想成真──怎的突然就变成真了?比梦更加真实.
「我躲起来,六月十八那天才来见你,接你,」他握紧她的手不放.「中间只让妈咪来──」
「不行──我不习惯她的富婆作风.」她很自然地就说:「她──哎!总之不行.」
「我当你答应了,」他十分十分郑重地说:「其实──在王太面前帮你,我早有私心,我说结婚是真正心中所想,不骗你.」
但是以前皓白──不提不提,女人不能太小家子气,不能忘了她将是大律师.
「有个条件.」她一本正经地说.
「说!一千个条件也答应.」
「你自己去跟妈咪和哥哥说清楚,」她想一想.「你回警署销假了吗?辅警还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