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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帮我,嘉芙.」他看来矛盾而痛苦.

  她沉默有耐性地望着他,他该知道,只要能力所及,她的援手是不会吝啬的.

  「我──回家了,」他叹口气.「她血崩,原来她身体那麽差,刚生完BB的女人像个不设防的城市,甚麽病都可以感染.她在生死边缘,我不能不顾,无论如何──我们相处了二十多年,从认识她的那天起.」

  嘉芙依然沉默.她明白他目前需要的是一对聆听的耳朵,一颗了解并支持的心.

  「我知道,回了家就再难走出来,但我不是麽心硬的人,她看来那麽弱,奄奄一息,」他双手抱着头.「我不忍心,真的.还,有我看见了我们的儿子,那孩子完全像我,像得那麽惊人,我──不知道该怎麽做.」

  她不明白,他不是回家解决了所有的事吗?宁儿和她背後的王家不会再来找麻烦,还有甚麽事需要「怎麽做」?

  「我不会说,我一定不会说她出来的,」他脸上爱喜参半,当他说「她」时,满脸柔情与光辉,充满了希望.「你要帮我,嘉芙.」

  「她?!」嘉芙眨眨眼,问题已在眼中闪动.

  「你要帮我,」他还是这句话.「如果他们知道是她,一定完了,他们──会不择手段.」

  「怎麽帮?」嘉芙聪明地不问「她」是谁.

  「宁儿的妈咪以为是你,虽然他说治邦曾替你否认,自认是你男朋友,但她坚信是你,」家镇急切地说.「你──能替我撑一阵吗?」

  「撑甚麽?」她完全不明白.

  「就当你是我在外面的女人.」他说.说完松一口气.

  嘉芙几乎跳起来,当她是外面的女人?

  「别这样望着我,」他尴尬又窘迫.「说出来你一定不信,这女人──十天前才出现,虽然我们认识了十几年.」

  「你好像在讲故事.」

  「我能做最好的律师,却不是讲故事好手,」他坦然地望着她.「有一个我认识了十多年的女人,十天前出在我生命里.」

  「说得很矛盾,早就认识,十天前出现,还在生命里,这麽文艺.」

  「不要笑,」他涨红了脸.「我是说虽早已认识,十天前才真正进入我生命──哎!我的意思是──以後的日子有我就有她.」

  「很戏剧化的巧合,你与宁儿争执离家,然後遇到她──旧情人?」

  「以前有感情也只放在心底,我们以前是同学,单纯的同学.」

  灵光一闪,女同学,宁儿口仲的那个?也是宁儿耿耿於怀,放心不下的?

  「我明白了.」她点头.

  原来宁儿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事情还真的发生了,她是未卜先知?

  「绝对没预谋,我们都不是那种人.」他伸手作发誓状.「我与她相处十天──说得肉麻点,已经不可以没有她,但她不能出现,不能露面,甚至不能浮上水面.」

  「她可以永远不出现不露面.」

  「王太──我的岳母精明过人,这种事瞒不过她,但她同意有这个女人存在,只是不让宁儿知道,」他恳切说.「她以为是你.」

  嘉芙不知道该说甚麽话,这麽可怕的误会.「我不想被人追斩.」

  「不会有这样的事,又不是黑社会,」他苦笑.「请你务必帮忙.」

  「我能拒绝吗?」她无可奈何.「我是不是可以提条件,敲诈你?」

  「你说,我答应你任何要求.」

  「让我做下任特别行政区首长.」

  「你真好,嘉芙.」他热切地抓住她的双手,用力摇晃.「我知道你一定帮我的.」

  房门轻响,他还来不及放手,王太,家镇精明能干的岳母大人已走进来.她看看他,看看嘉芙,嘴角闪过一抹冷笑.彷佛是说:还不被我猜到.

  嘉芙急忙缩回被捉的双手,已窘得满面通红,这回水洗都不清.

  「我──先出去.」她低头欲走.

  「留下来,」王太挡住她的去路.「我们谈谈.」

  「妈咪,你──」家镇色变,他以为王太会留难嘉芙.

  「放心.我诚心跟你们谈,」王太脸色虽冷却也没有恶意.「没有恶意.」

  嘉芙啼笑皆非,只好再次坐下.

  王太视线从家镇脸上的移到嘉芙脸上,这样来来回回地巡梭了几次.

  「我容忍你们的关系,但你们自己必须小心警愓,一定不能让宁儿知道,伤了她对你们没有好处.」王太说.

  「是,是,一定.」家镇立刻说.

  「你必须善待宁儿如以前,」王太又说:「白天的时间我不理你们做甚麽,下班後必须立刻回家,不得有误.」

  嘉芙不敢有表情,心中却同情这个母亲的,为了女儿她算是委屈求全了.

  「你不能有名分,」王太锐利的眼睛再一次停在嘉芙脸上.「一辈子都不能,莫家镇夫人永远属於宁儿.」

  嘉芙下意识地皱眉.

  「不过──我们会给你补偿,」王太迅速接着说:「房子、现金、股票、汽车你都可以要求,没有问题.你可以一辈子享有荣华富贵.」

  虽然不是说嘉芙,但她也有受辱的感觉,她想,即使爱情也不能令她如此委屈.本能地她想抗议,但家镇更快地抢着说话.

  「这些事不重要,以後再谈.」他不给嘉芙开口的机会.

  「重要,我要先谈妥才能安心.」王太十分坚持.「最重要的一点,你不许生育.」

  「你──」这次连家镇都忍受不了.

  「宁儿的BB难道不是你的儿子?」王太严厉地提高声音.「容忍她一个人已是我们最大程度的让步.」

  家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我不想谈那麽远的事.」他说:「你不能逼我太甚,否则我只有再离开.」

  「你没有机会再离开,」王太冷笑,极有把握地说:「一次已经足够了.」

  「你──是甚麽意思?」

  「在你离开家的所有时间里,会有人跟着你,当然,不会让你看见.」

  「你侵犯人身自由,」他激动起来.「这太过分,太过分.」

  「我要保护女儿,要确知你的行踪,」王太说:「也许我们太过分,其实这只是做父母对女儿的爱心,我们不想眼睁睁看着她死.」

  「不行.我不接受这条件,这犯法.」

  「你可以告我们,如果你抓得到证据.」王太胸有成竹.

  「这麽做──太卑鄙.」

  「你可以这麽骂我们,」王太也叹一口气.「看见这次宁儿几乎连命都没,有我们还敢让这情形再发生一次吗?」

  「你们──」家镇也失去方寸.

  「根本上,你们都犯了错误,」一直沉默的嘉芙说:「为甚麽不从最原始开始,改变和纠正莫太的心理呢?」

  「不许批评我的女儿,」王太怒目以对.「你别以为可以恃宠生骄,不可能,如果你不照我们的条件去做,我们必会对付你.」

  「你威胁我?」

  「别跟我说法律,我不懂也不怕,」王太仰高头.「逼到我们无路可走时,香港有最原始的方法,我们只好选择.」

  「嘉芙,」家镇制止嘉芙.「你先出去,我──跟王太有事单独谈.」

  嘉芙冷冷地看了王太一眼,本来还有一丝同情她的心理也一扫而空,她大步走出办公室.敏感地,她觉得同事都对她投以奇异的眼光,咦?他们都相信了王太?以为她是家镇外面的那个女人?真岂有此理.

  她把这些不满一股脑儿告诉了治邦,谁知换回来的只是他的开怀大笑.

  「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嘉芙埋怨.

  「家镇也真是,怎会想到这麽老土的主意?」治邦还是笑个不停.「我情愿相信他根本没有一个女人,只是拿你出来吓王家的.」

  「我相信有,是他以前的女同学,王宁儿以前提过.」

  「天下没有那麽巧的事,」治邦完全不以为然.「我看家镇大概这辈子都脱不了王家的手掌.」

  「怎麽不说魔掌?」她笑.

  「嘉芙,你不宜淌这浑水,」他收歛笑容.「别说王家,一个王宁儿你已经应付不了.」

  「我能怎麽做?」她反问.

  他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

  「辞工吧!你必须离开是非地.」他说.非常真诚,就像对自己妹妹.「家镇欠考虑,把你拉下水,後果可能很可怕.」

  「能怎样可怕?总不能杀人.」

  「嘉芙,嘉芙,别太天真,只一心帮人,」他拍她的手.「我不想吓你,但是──的的确确可能发生任何事.」

  「你已经吓倒我.」

  「要造成一宗意外是很容易的.」他皱眉.「真的,连我都愈来愈不安,你只有辞职一途.」

  「辞职他们便会放过我这无业人?」

  「只怕──也不能,」他吸一口气.「王太要你答应甚麽条件?快去答应她.」

  「不好.我觉得有必要找出那女人.」

  「还多管闲事?你已经一身是蚁了.」

  「莫律师不会害我.」

  「只怕他也没想到後果的严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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