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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的时候她依然在沙发上,冷气很强,身上却多了一块薄毛毯。江浪不在,庄岩不在。

  她伸一个懒腰,毛毯滑落,背后有声音响起。

  「醒了?」是江浪

  他坐在另一组沙发上,手上拿着一杯果汁。

  「居然在这儿睡了一夜。」她站起来。「八点半了?」

  「要赶去上班?」他问,话中有一丝关怀味道。

  「不必,今天是下午班。」她顺手招好毛毯。「谢谢你替我盖毯子。」

  「不必谢,不是我,是庄岩。」他表情淡淡的。

  他怎么永远是这种淡淡的神情,和他广告片里的形象大.异其趣。

  「庄?他呢?」她问。她觉得奇怪;庄岩是这样的人吗?替人盖被?

  「去机场了,他今天去纽约。」他说。

  「啊!我倒忘了,」她笑。「今天他要长途飞行,昨天还喝酒,而且还喝到半夜,他能支持吗?」

  「飞机上有大把时间睡,」他也笑。「难道你真会目不转睛的看飞机上的影片?」

  「会啊!飞机上的影片往往是平日看不到的好片子,我不想错过。」她说。

  「去洗脸吧!」他摇摇头。「我替你弄早点。」

  她感谢的对他笑,萍水相逢的两个人,竟然有了一种——类似兄弟姐妹的感情,很难得的。

  「下一次我来为你服务。」她走进浴室。

  她永远快动作,十分钟出来,她已容光焕发,从头到脚都清理过了。

  「你每天洗头?」他望着她。

  「我每天在街上跑新闻,香港有多脏,你不知道!我不每天洗头,头发会一下子变成灰色!」她说。

  「夸张是你的特点!」他笑。

  「是赞美吧!」她不以为意。「江浪,看你这副悠闲状,今天不用上班?」

  「也是下午才去,我们出外景拍广告!」他说:「拍一种汽水的广告。」

  「喂!什么时候考虑我当女主角?」她半开玩笑。「我很上镜头哦!」

  「你该拍什么广告?洗发水?」他打趣。

  「香烟,酒,」她随口说:「我能塑造出独特的形象,我保证。」

  「你也卖酒?」他几乎吟呻。「穿性感的晚礼服?」

  「可以创新,不是吗?」她眼睛好亮,闪一闪的充满了自信。「女强人也喝酒、抽烟的!」

  「别抢我的生意,抽烟,」他摇头。「有一种广告适合你,去卖矿泉水吧!」

  「不,不,我可以卖酒,」她立刻反对。「我并不那么纯净,矿泉水不行。」

  他笑起来,放下手中的空杯子。

  「争什么呢?有人请你吗?」他说。

  「别用这种口气,我若争取,未必不行!」她说:「以前我们英文台一位女同事,是华裔美国人,她还拍日本电器的广告呢!」

  「别拍广告,」他透一口气。「我宁愿你是你,别破坏了你的形象。」

  「真怪,别人只怕破坏萤光幕形象,你却怕我破坏本人形象。」她笑。

  「吃早餐吧!我们还有时间去散步。」他说。

  「散步?免了。」她坐在餐桌前。「我每天跑新闻走的路还不够多吗?」

  「你不能陪陪我?」他望着她。

  她盯着他半晌,笑了。

  「好,我陪你散步,」她说:「不过你得改变一下你的朋友庄岩的看法,他认为我和你是一对。」

  「由着他去想吧!我们不能是一对吗?」他笑。

  「老天!我们怎能是一对?」她哈哈大笑。「江浪,你感觉过我是女人吗?」

  他思索了一阵,摇摇头。

  「我没有想过你的性别。」他说。

  「那就对了,我也没想过你的性别,所以告诉庄岩,叫他以后别瞎猜。」她说。

  「庄只是信口开河。」他说。

  「这段日子,我并不觉得他忙。」她不以为然。

  「正好让你碰到,」他耸耸肩。「上次我来香港三星期,只匆匆见到他一面,还是在机场呢。」

  「他去接你?」她问。

  「在机场交给我这里的门匙和车匙,然后他就上飞机去欧洲,」他笑,「直到我离开,他都没回来。」

  「的确是浪迹天涯。」她笑了。

  「什么?」他没听清楚。

  「没有,他自己说的。」她吃完早餐,扶抹嘴。

  突然看见她刚才睡觉的那沙发扶手边,插着一根草,就类似昨天庄岩送她的那根一样。

  「那是你放的?」她指着草。

  「不,不是我,」他摇摇头。「是根官司草,那儿来的?」

  那儿来的?征世自然知道,但是——庄岩是什么意思?他送给她的。

  「不知道?」她抓着那根草。「它叫官司草?」

  「听别人是这么称呼的,此地园子里很多,」他说:「大概庄岩随手放的。」

  是随手吗?征世心中有种特殊的感觉,庄岩——的确是个奇异的人。

  他做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

  「庄的父母姐妹都在瑞士。」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说;

  「他告诉你的?」他很意外。

  「他从不对人提这些。」他说。

  「我和他之间没话可说,但你叫他去接我,于是他只好胡乱的谈一些话啦。」她说。

  「胡乱的谈一些话?」他笑,「他是这样的人?」

  她觉得江浪的笑容有些特别,特别得令她窘迫。

  「别理他是怎样的人,我们不是要去散步吗?」她说。

  他看她一眼,拥住她的肩一起往外走。

  外表看来,他们很亲热,象一对恋人,但他们不是。也许他们同样来自美国,他们习惯了开放,并不一定要恋人才可以相拥相抱的。

  他们沿着石澳的公路慢慢走,路边没有人,偶尔有一辆汽车经过,是附近居民到香港上班的。

  「习惯了香港,是吧?」她仰起脸来。

  「无所谓习惯不习惯,在那儿还不是一样生活。」他说。

  「也不是这么说,我初来这里时觉得很寂寞。」她说。

  「我在美国时也一样寂寞,主要是心境,」他说:「而且在这儿有庄岩,还认识了你!」

  「我?」她笑了。「我们十天半月的不见面,怎能解你寂寞?」

  「感觉上有你同在。」他望着她笑。

  「这句话若是让你女朋友听见了,一定晕倒!」她说。

  他皱皱眉,突然就沉默了。

  他始终是不愿再提女朋友三个字,他一定又想起那个「她」,这个大男人真是那么纯情啊!

  「又想起她?」她故意问。

  「这是很自然的事,在我心中,她的印象最深。」他说得理所当然的。

  「不再说刻骨铭心了?」她笑。

  「是不是这句话要被你笑一辈子?」他瞪她。

  「事实上这是你自己说的,」她摇头,「我又没有加油添酷。」

  「有时候我在想——觉得也颇不是味道,」他轻叹一声。「我这么牵挂她,不知她心中有何感想?」

  「怎么这么说呢?感情是互相的,当然牵挂,相思却是两个人的事咯!」她说。

  「但是——」他摇摇头,没讲下去。

  「怎么?你认为她不是这样?」她是关心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想了一阵,是考虑该不该告诉她吧?

  「我很容易得知她的消息,」他终于说:「她看来一直很快乐。」

  「那又有什么不对?她心境若是不快乐,可以向大家说出她的感情?她的遗憾?她能这么做吗?」

  他楞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你说得好,她必须在意很多人,很多事。」他说:「是我傻,我怎能那么怀疑她?」

  「如果——如果你们真有一段情,你就不该怀疑她,」她说:「而且,如果明知不可能,你就该忘掉一切!」

  「忘掉?」他摇头苦笑。「能这么容易吗?」

  「香港歌坛最近流行一首歌,歌名叫‘旧梦不须记’,你听过吗?」她故意轻松的说。

  「什么歌?我不知道!」他说。

  「歌词里说,若有缘份,你们是会再相逢的。」她说。

  「再相逢?」他还是笑。「也许,我们也许会再相逢,但肯定的,已没有那种感觉,那种气氛,那种情调。」

  「感觉?不是感情?」她诧异的。

  他皱皱眉,过了半晌才说。

  「我已记不清楚,也再难以分辨,」他停一停,再说:「我只记得当时感觉非常美,非常好,令人沉醉得不想醒过来——我想该说感觉比较正确。」

  「那——不是一段情了?」她大声问。

  「说实在的,我不知道!」他摇头。「因为开始得太突然,太意外,太快,也太短了,我来不及肯定,已经结束,所以我不敢确定。真的,我很迷惑!」

  「江浪,我也不能替你确定是什么。」她摊开双手,笑起来,「你又不肯说出她是谁,或把一切经过告诉我,我想替你分析也不行!」

  「事实上——也没什么经过,」他犹豫一下:「那四十八小时里我们很接近——附近没有旁人,感觉上——那很美,她的眼中似乎有着些什么,我不能确定——」

  「江浪,你越说越远了,」征世打断他的话。「什么很接近,没有旁人,又什么她眼光中我怎会明白呢?要嘛你就别说了,要嘛你就完全说出来,再这么——暖昧的拖下去,我可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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