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替你出主意,我不是你!」
他不信,汽车从黄泥涌峡道转入浅水湾路。
「我真想什么都不做,去流浪!」他说。
「流浪?谁不想?但是流浪要有本钱。」她说。
「这问题不大,」他叹口气,「我想去希腊,只坐在码头上看渔船进进出出,或者钓鱼!」
「你的想法太消极了,」她不同意,「你才多少岁数?」
「经过一次爱情的洗礼,人是会变老的,」他说:「当然,我是指心灵。」
「没有那么严重,」她绝对不同意,「爱情肯定的伤不了我一根汗毛。」
「那是你没有经历过,」他淡淡摇头。「经过了那四十八小时,我回到纽约,在街头独行时,一抬头,望见天空只是黑压压的一片,真的,是黑压压的!」
「过份夸张,你该去写小说!」她说。
「如果我会写,等我老的时候,我会把这段经历写出来,那一定很美,很深刻,很动人,也一定会——轰动全世界!」他说。
「也会很遗憾。」她笑。
「是,是遗憾,」他正色的点头,「你知道吗?经过这么些日子,我渐渐的发觉,遗憾的事挂在心头,竟也是一种美好的情怀!」
「不懂,不懂,」她怪叫,「一个大男人,说什么遗憾是美好的情怀,真受不了你!」
「你怎么常常受不了我呢?」他也笑,「以后我们还有很多的日子要见面,不是吗?」
「那你就得改,」她肯定的说:「我这人是不会改的!」
「要我们长时间的好好相处,你得改!」
「说得好象我们要相处一辈子似的!」他笑。
「我不会选你,」她挥一挥手,「你太重感情,我不喜欢太重感情的男人!」
「你选冷酷的男人?」他笑。
「理智,冷静的,」她想也不想,「我们都不要以家为重,事业——或理想才是目标的男人,我会喜欢。」
「那样,日子岂不是过得很冷清?」他问。
「不同,日子冷清没关系,因为我的狂热在另一方面,不要忘了我要征世!」她笑。
「永远忘不了,」他也笑,「所以我们这两个个性完全不同的人在一起,永远没有危险。」
「危险?」她反问。
「我们之间不会有爱情!」他说。
她想一想,耸耸肩。
「也许吧!」她不置可否。
然后他们回到石澳他朋友的那幢别墅。
「此屋主人,你的朋友怎么从来不出现的?」她问,只是为了好奇。
「此人忙于事业,全世界跑,在外面时间多,在香港的时间少,」江浪说:「我也是在美国认识他的!」
「哦——做什么的?就是香港人所谓的‘老豆大把’那种人?」她开玩笑。
「什么老豆大把?什么意思?」他问。
「父亲留下大笔钱的那种人!」她说。
「不是,不是,他不是那种人!」江浪立刻否认。「他全靠自己,他是我所见过最能干的一个人!」
「是吗?」她随口问。
「此人心中永远只有工作,只有目标,只有理想,」江浪说:「连交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
征世呆愣一下,江浪口中的「此人」怎么如此的熟悉?她仿佛认识,仿佛——啊!仿佛看见镜中的自己——啊!自己!
此屋主人象她?
「喂!他是谁?我想见他!」她冲口而出的叫。
「他——」江浪正待说。
「是我!」一个低沉的男声加了进来。
他?此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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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是庄岩。」别墅主人自我介绍。
一个三十二、三岁的高大男人,很自信,也很有点儿不可一世的样子,说不上英俊,但颇有个性。
「庄岩,岩石的岩。」庄岩看她一眼,没有特殊的表情。
「用你对名字的解释方法是,姓庄的人硬得象一块花岗岩。」江浪开玩笑。
「这解释再贴切也没有了。」征世笑了。「庄岩的确给我这种感觉。」
「让我来介绍,她是何征世。」江浪指指她。
「我见过你,是吗?」庄岩微微皱眉。
他是在思索,他习惯思索时皱眉。
「也许,谁知道呢?」她不置可否的。「香港就这么一个小地方。」
「不,我的确见过你,我有印象,是个特殊的地方,」庄岩拍拍额头,「我的记忆力不会错,我——」
「你必然是在萤光幕上见过我,」她大笑,「我是英文台的记者。」
「啊,啊——是了,你就是她,」庄岩诧然,「我们见过几次。当时是你那对不驯的眼光吸引住我,心想这女人这么狂怎么适合报告新闻?而且你那一口美国南方口音的英语,我的印象很深刻。」
「又是美国口音,英国口音的英语?」征世摆出一副迎战的姿态。
「不,不,我对这方面没有偏见,」庄岩立刻摇手。「我说的是中国口音的英文。」
这外表骄傲的男人倒也很幽默。
「怎么今天回来,不是说下星期吗?」江浪问。
「怕你寂寞,提早赶回来,」庄岩看征世一眼,「早知如此,我不回来做电灯泡。」
「喂,别弄错,我和江浪是伙伴,是朋友。」征世立刻抢着说:「他永远难忘那四十八小时的恋情,而我的目的不是男人:是征服世界。」
庄岩望着她,眼光一闪。
「你?征服世界?」他唇边有不自觉的嘲弄笑意,「你真是这样子吗?」
「我不喜欢更不能接受你那语气!」她扬一扬眉,骄傲不驯的神态更浓。「你以为我不能?」
庄岩的眉头皱起来,好半天才使自己恢复自然。
「我不以为什么,」他摇摇头,立刻把话题忿开了,看得出来,他不想跟她谈这些,或许——他是个太骄傲的男人。
「江浪,什么四十八小时恋情?」
「那是你没兴趣知道的,何必问?」江浪懒洋洋的坐在那儿,望着他直笑,「庄,你这回遇到一个对手了。」
「对手?」庄岩和征世,终于笑起来,「是吧,或许是!何,你给我的感觉不像一个女人!」
「很好,这正是我的目的,」征世满意的,「我要人忘了我是女人。那么,办起事来就容易得多。」
「你的目标是什么?美国电视台的巴巴拉华德!」庄岩似乎对她的事开始有了好奇心。
「笑话,巴巴拉华德?」她大不以为然,「你怎能如此这般小看我,就算我拿一千万美金年薪也不过做人第二,我当然是志不在此的。」
「佩服,你的理想是什么?」庄岩再问。
江浪在一边只是淡淡的笑,不加意见。
「老实说,现在还不知道,」她坦率又孩子气的,「我正在找寻、摸索。」
庄岩想一想,点点头。
「至少你坦白,很好,很好。」他说。
「我说这些并不是希望别人称赞我,」她认真的,「有一天我是会真正做到的。」
「我相信你,」他走过去用力拍她的肩——感觉上,他当她是男孩子。「有一天当你真正达到目的,找到理想,请记住我这个朋友,我们今天预定一个约会。」
「约会?」她好意外。
「那一天来到时——我会去见你,让我们坐在你的世界之巅一起吃早餐。」他是一本正经的。
「早餐?」她问。
「成功人士只约人吃早餐,」他眨眨眼。「忘了吗?在头脑最清醒的一霎那谈最重要的事。」
江浪先笑起来,他已习惯庄岩的幽默,他们毕竟是好朋友,过了好一阵,征世才会意过来,她是大方开朗的,毫不介意的笑。
「无论是讽刺或鼓励,我永远记住这约会,」她扬起手臂挥一挥,「而且,庄岩,我已记住你这个人。」
「记住我的可恶?」他不以为意。
「记住你的不妥协,」她说:「江浪说得对,你这人眼中心中只有事业、理想、目标,你不重视其他——喂,到底你对朋友是否真心?」
「我服友不多!」庄岩耸耸肩。
「你的意思是只要是你的朋友,你就会真心相对?」征世话中有一点挑战的意味。
庄岩摊开双手耸耸肩,不置可否。
「至少,我拒绝酒肉朋友,」他说,「我的时间、精神都宝贵,我不想浪费。」
她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变成一条细缝,她就这样打量着他,过了好一阵子。
「庄岩,我不喜欢你这个人,可是又驳不倒你的话,」她说得无可奈何,「你这人——给我的感觉是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你没用错形容词吧?」他笑,「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我,知道吗?」
「或是——你有点歧视女人?」她睁开眼睛。
「歧视?言重了,」他立刻否认,「我从不歧视任何人,不过——我不重视女人,这是真的。」
「为什么?有原因吗?」她大声说,脸孔也胀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