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单纯的朋友,」传宗心生警惕,警方对他的调查很详细。「我曾为她补习数学。」
「你两次去美国探望她。」
「是。顾太太要求去的,」他坦然,「我本身有未婚妻,顾氏夫妇、家仪都知道。」
「李嘉文。」
「你们甚幺都知道。」他忍不住笑。
「我们甚至查过保良局。」
「原来我有这幺大的嫌疑。」
「你出现在顾氏公司、顾氏家庭就好象一个早经安排的计划。」
「若说早经安排,不如说命运,是上帝安排了我的命运,命运安排我如此。」
「人世间就是有些真实的事,偶然巧合得比小说、电影情节更令人怀疑。」
「我还有嫌疑?」
「道理上你有嫌疑,可是我本人相信你。」警探笑起来,「你有一种令人相信,觉得你是真诚的好人本质。」警探收起笑容,突然说:
「我看过冬姨的整个案件,我也怀疑不是意外。」
「有可疑对象吗?」传宗急间。
「就是找不到对象才束手无策。」警探说,「这案件非常古怪。」
「你会继续调查?」
「还没有结案。」警探站起来。「谢谢你的合作,对我们很有用。」
回到冬姨卧室,她用很奇怪的眼神望着他。
「放心,他们循例问问,只是普通问题。」传宗自动说。
冬姨做了连串手语。
「江心月?你怎幺知道她去麻烦我?顾太太告诉你的?」他意外。
冬姨默不作声,眼色更是深沉。
「你和她——到底有甚幺关系?」他问。
冬姨把手缓缓放在他双手上面,摇摇头,眼泪却流了下来。
「冬姨,你为甚幺哭?江心月有甚幺事?她欺负你?」他叫起来。
冬姨咬着唇,抹干眼泪,又轻轻摇头。
「一定是,是她害你,对不对?」
冬姨的头摇的更坚决,她用手语表示:
「家杰出意外了?」
「是,被绑架,要赎金一亿。」
冬姨紧紧皱起眉头,一言不发,但放在传宗手上的手却是冰冷。
「江心月就是为这事来找我。」
冬姨用手语表示:「为什幺找你?完全不关你的事,对不对?」
「是不关我的事,可是我目击这件绑架案。」
于是传宗把所有的事从头讲一次,包括替家杰作帐簿,发现家杰私下给江心月很多钱。
冬姨陷入深深的沉思,不知道她在想什幺。
然后,他突然做了连串手语,快而复杂,习惯看她手语的传宗也不明白。
「你说我可能遇到大事?」他反问,「什幺?生命?我不懂,慢一些——你想告诉我什幺?慢慢说,别急——」
冬姨鼻尖已渗出汗珠,她越是急,手语更是不清楚。传宗握住她双手,诚心诚意的说:
「不必着急,我总会懂的,你慢慢说。」
冬姨涨红了脸,长长透了一口气,停止动作。
「明天再说。」他吻她面颊,「你太累了,所有的事都会解决,你先休息。」
她点点头,顺从的躺下去。传宗替她熄灯,慢慢退出。
黑暗中,冬姨的眼泪再次涌上来。
传宗这夜睡得极下安宁,发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怪梦。梦中有黑影飘来飘去,屋子里的气温逐渐升高,他感到难耐的燥热,喉咙极干,好象在沙漠的烈日之下——
他已奄奄一息,再也不能动弹,就躺在这儿永远不再起来:睡着了也许清凉些,舒适些——不不,他看见冬姨的影子远远的蹒跚而来,她的腿伤还没好,她也被晒得无法支持,不不——他鼓起全身的力量大叫一声,整个人清醒过来。
窗外阳光普照,床畔站着焦急又不安的希仁夫妇,管家卢太,还有医生护士——他看看自己,汗水竞已湿透全身。
「怎幺同事?」他沙哑着声音。
希仁和曼宁对望一眼,他说:
「今早预备跟你一起去公司,你没起床,叫人来看你,你却满身大汗的昏迷着,我们也不知道发生甚幺事,只好请医生来。」
「我昏迷不醒?」
希仁和医生一同点头,医生说:
「检查之后并不知道原因。」
「我——只觉得发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像火烧般的燥热——是病吗?」
「最好去医院再详细检查一次,」医生推推眼镜。「这里仪器有限。」
「我并没有病。」传宗说。
「去吧!听医生的话,」曼宁轻拍他肩,传宗看见她面有忧色。「多检查一次我才放心。」
就为了曼宁的「放心」,他在医院住了两天,作全身检查。结果当然是没有病,所有器官都健康。
他的突然昏迷是没有原因的。
晚上,他仍然陪着冬姨看电视。
冬姨望着他好久,犹豫着甚幺似的。
「一你有话要告诉我?」他问。
「已经逼到你身边了。」她表示着。
「谁逼到我身边?甚幺事?」
冬姨摇头,然后做一个狠狈的表情连着手语,那意思令传宗吓了一跳。
「你说甚幺?不放过谁?我一点也不明白,你到底说甚幺人?」
她做出「很快你会知道」的动作。
「是不是有事一直瞒着我?」他问。
她点点头,极有耐性的慢慢用手表示着「时候还没到,我要证明一些事,你要有心理预备,事情非你所能想象。」
「真是猜哑谜。」他笑,「根本是顾家的事,我不必想象。」
她又问:
「家杰的事怎幺了?」
「只等对方提出付款方法。」他摇头,「我觉得最近发生太多事,我们搬回家,好不好?」
她问:
「你会离开顾氏公司?」
「家杰平安回来后,我便打算离开,我不想再夹在他们父子之间。」
冬姨考虑一会,终于点点头同意。
这令传宗开心点。他们根本不用陷在这些烦脑中,离开顾家,就会没事了吧?
下班后,他约嘉文见面。他知道这两天希仁很紧张,需要他在身边,所以送嘉文回家后,他就立刻赶回顾家大宅。
有微小的感觉告诉他,有人在背后跟踪他。他看不见人,看不见车,但感觉却是真真实实的。
心生警惕。
又想起冬姨说的「已经逼到身边」的话,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像他这样背景、环境及所有的一切都单纯的人,难道背后也有阴谋,有故事?
「小心一点,你印堂晦暗。」嘉文取笑。
他从来不相信命运,但这次似乎是命运在捉弄他。
一直回到顾家大屋,那被跟踪,被监视的感觉才消失。
一进门,希仁就告诉他,已减低至六千万成交,对方已说明付款方法。
「要汇到瑞士银行的一个户口。」
好象小说电影篇段,是不是?传宗没有讲出来,始终觉得这次绑架案很怪异。
「人呢?甚幺时候放?」
「收到钱才放人,」希仁说,「限三天内汇款,到时他们会通知到哪儿接真的——付款?」
「警方到现在还没有线索,家杰好象在香港消失了一样,我只有一个儿子,钱对我来说不算甚幺。」
「现在我们只能等待?」
「是。我预备明天付款,怕夜长梦多。」
管家卢太静悄悄的走进来。
「夫人请先生上楼。」她说,「夫人觉得不大舒服。」
「嗯,我立刻上楼。」他挥挥手。
卢太又静悄悄的退出。
她是个绝对称职的好管家,除了把家务一切管理得井井有条外,她从不打扰任何人,就连走路也轻手轻脚,仿佛不存在似的。
她极有教养。
「曼宁老毛病又发了,她心脏一直下好。」希仁摇摇头,径自上楼。
第二天,希仁没回公司,一定是处理家杰的事。传宗人在公司但心不在焉,老想着这几天发生的连串事故。(那警探曾对他说:「你出现在顾氏公司,顾氏家庭好象是一个早经安排的计划。」或者是旁观者的看法。)他觉得一切皆是偶然,偶然在事件中担任了个小角色。
阿欣面有难色的望着他半晌。
「江心月女士电话,她说有极重要的事,非亲自告诉你不可。」
厌恶感由心底发出。
他从来没有这幺讨厌一个人,尤其是半点关系也没有的,然这江心月——他深深吸一口气。
「接进来。:他说。
「殷传宗,你不肯讲的事我已完全知道。」一副胜利者的口吻,「家杰被绑票,大哥已准备付钱,是不是?」
「我能为你做些甚幺?」他沉住气。
「甚幺都不用做,最好你离我们远远的,所有的事都是你弄出来的。」
「这是你的误会,我不想再解释。」
「你从那里来,就返回那里,你再搞事,我死也不放过你。」
「你我之间有「死」这幺严重的仇恨。」
「不是仇恨,总之——有我就没有你。」她恨恨的说。
「你这幺憎我,总有一个原因。」
「原因是——」电话筒里,她狠狠的哼了一声,「你我天生是死敌,就是这样。」
「以前我们素不相识,何来是死敌?」
「你不要问那幺多,总之——我死也不会告诉你。」她似乎在咬牙切齿,「家杰能平安回来是你的造化,否则——我要你有最恶劣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