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可是真名字?”她问。
“那——当然是!”家瑞想不到她会这幺问。“我认识他时他就叫傅斯年!”
“但以前台大的校长也叫傅斯年,我父亲那个时代的,”她说:“现在台大的傅园就为纪念故校长!”
“是吗?我不知道!”家瑞是有点后知后觉那种人吧?他反应不快!
“你以为这两个傅斯年之间可有关系?”她问。
他思索一下,一本正经的。“不会吧?如果算年纪,斯年该是老校长的孙子辈,但没有理由用同样的名字!”他说。
“谢谢!”她笑一笑。“只是好奇!”
家瑞又望她一阵,忽然说:“我没有见过斯年对任何女孩子认真,包括杨文珠!”
“哦——”蕙心呆一下。
“他——每天接你下班?”他问。
“顺路吧!”她淡淡的。这个陈家瑞真多事,他看见斯年每天都接她下班吗?
“斯年住山顶!”他摇摇头。
“那我就不知道了!”她不置可否的。“我没有叫他来,也并不希望他来!”
“我——并没有看见他,不过同事在谈论,而他那部平治四五O跑车又的确引人注目!”
“这不是什幺大得不得了之事!”她说。
“是——但是斯年——不像以前,”家瑞似有深意。“他对女孩子很骄傲,要对方迁就他!”
“是吗?”慧心始终不起劲。“我只是觉得,他是个可以聊天的同性朋友!”
“同性朋友?”家瑞睁大了眼睛。
“同性朋友!”慧心重复着,低头开始工作。
她感觉得到,家瑞走进玻璃房,很有效的,家瑞不敢再以监视的眼光对着她,她想,人是要凶一点,强硬一点才行,不是吗?
快下班了,心情突然好起来,没什幺原因的轻松。为了斯年会等在楼下?不,不,主要的是她不必挤巴士,不必和人争的士,这才轻松的吧?
五点钟,她已清理好桌上所有东西,扬声说:“波士,还有工作吗?”
“没有,你可以离开!”家瑞这才看她一眼。
刚拿起手袋,台上的电话响了。
“沈慧心,请问哪一位?”她抓起电话。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家瑞,是吗?我是斯年。”斯年的声音。
他发了疯吗?明明听见她的声音,叫家瑞?
“家瑞?”她笑。“你等一等,我替你叫,因为你打错了电话!”
“是,找你,家瑞,”斯年的声音好古怪,好急切。“文珠在我这,我不能来了,我们有点事情!家瑞,真对不起,你是明白的是吗?”
“我自然明白!”慧心大笑。“不必这幺紧张,找不会等你像等男朋友一样,再见!”
“等一等,家瑞,”斯年着急的。“不是这意思,哎——晚上我给你电话!”
他先收线,大概怕讲多错多吧?
她拿着话筒摇摇头,这才放回去。
“找我的?”家瑞站在门边,他听见蕙心说他名字。
“不,斯年用你做挡剑牌,”她笑。“文珠在那儿,他脱不了身!”
“斯年也有今天!”家瑞退回办公室。
慧心再摇摇头,独自离开。
今天没有斯年送回家,她要独自和中环的人潮搏斗,她自认不是那些人的对手,抢的士,她的确不行。
谁知刚下楼,就看见了费烈。
“费烈!你是在等人?”她招呼着。
“等你!”费烈总是这幺的斯文淡定。
“哦——”她很意外。
“我知道文珠在斯年那儿,他出不来,”他淡淡的笑。“这个时候很难找到车!”
“我只能说——我的运气真好!”她说。
谁说不是?总是有人争着接她下班,又都是那幺出色的,运气实在好!
“我的车停在后面安澜街,走过去,好吗?”他说。
“有车总比没车好。”她走在他身边。
上了他的车,转上大马路,在人潮中,车队中,他的车开得很稳,很熟练。
“是不是文珠对我有所误会?”她主动地问。
“不是,文珠不是针对你厂‘他摇摇头。
“是斯年把一切弄得这幺糟的,我绝对不希望造成任何的误会!”她坦然说。
“我很明白,”他点头。“但是——斯年这幺多年,是第一次对女孩子认真!”
第二个人这幺说了,是吗?还有家瑞。
“这实在是很抱歉,”她摊开双手,说得很困难。“我只是当他普通,甚至同性朋友,对他和对你,对任何人没有什幺不同!”
费烈很意外地看她,仿佛是问:真的?
“是这样的!”她加重语气。“自前的情形是——我只是希望有一些能聊天,能沟通,或者事业上的朋友!”
“要我把这些话转告斯年?”
“不必!如有需要,我自己会讲,”她说:“我喜欢坦白,光明磊落!”
他点点头,再点头。
男孩子最欣赏她,她全身最吸引人的一点也是这些吧?
“文珠——其实也只是追问他这些日子在忙什幺!”他说。
“他有麻烦了!”她全无芥蒂的。
“文珠——真不聪明,”费烈叹一口气。“她越这幺紧张,斯年大概会跑得越快!”
“我不能了解他们,他们不是青梅竹马吗?”她问。
“青梅竹马——也有很多种形式的感情,”他摇头。“斯年告诉过我,他对文珠好象我对文珠一样!”
“兄妹?”她笑着摇头。“并不是很好的理由!”
“斯年不是这样的人,他说兄妹就是兄妹,”费烈很有风度。“我了解斯年,他敢做敢当!”
“但是情形很糟,是不是?”她笑。“如果为了一个爱他的女孩子,他是值得的,只是我——很好笑!”
“只要在他心中觉得不可笑,他也值得了!”费烈说。他倒很帮斯年。
慧心思索着这句话,虽然是很有道理,但——她绝对不想给傅斯年任何鼓励。
“不是很傻?”她说。
“傻不傻是个人感受,不是别人眼光!”他说。
她吸一口气,费烈不是普通的男孩子,甚至比他的外表更有深度,他的话很有说服力!
“我想——我不该跟剑桥毕业学生辩论,我没有机会,是不是?”她说。
“不,我说的只是事实厂‘他摇着头。
“我——该不该向文珠解释一下?”她忽然问。
“不必!你不想把事情弄得更糟吧?”他微笑。“你也该了解文珠的脾气!”
“那——我该怎幺做?”她问。
到家了,停妥车,她跳下车。
“你等斯年晚上的电话吧!”他驾车离开。
费烈——真是那幺大方?那幺有风度的男孩?
慧心独自坐在客厅看电视。
父母有应酬出门了,她觉得难得的清闲,而电视上这套西片又非常精彩,她看得很人神。
门铃在这时响起,她皱眉,不情不愿的去开门,谁在这时候来呢?真不通气。
门开处,她呆怔一下。
是一张熟悉的面孔,而且——不该在此地出现的,斯年,他不是说晚上打电话来吗?他不是被文珠缠着吗?他怎幺站在这?
正想拒绝他进来——慧心从不接待男孩子。可是,斯年却是怒冲冲地闯了进来。
“他呢?他呢?叫他出来见我!”他边走边嚷。
蕙心的脸沉下来,她不能忍受这幺莫名其妙的态度,算什幺呢?当她什幺人呢?
“傅斯年,这儿不是你胡闹的地方,”她沉声说:“趁我还没发怒前,你最好离开。”
她开着门,站在门边。
“离开?”他霍然转身,脸也胀红了。“我今夜来要弄清楚,费烈到底怎幺回事!”
“那你该找费烈,这儿不是你发泼的地方!”她绝不退缩的。
她心里真气,好好的一部电影就这幺看不成了,而且斯年——他凭什幺资格?
“沉蕙心,你凭点良心,”斯年怪叫冲过来,用力关上门。“我——难道不够诚心?你要这样对付我!”
“我对付你?”慧心啼笑皆非。“你这是恶人先告状?”
“难道不是?你明知道文珠缠着我,我没办法来接你,你为什幺跟费烈走?”他叫。
“我愿意跟谁走就跟谁走,你管得着吗?”她气坏了,这真是莫名其妙得很。
“我当然要管,”他紧紧地盯着她,恨不得一D把她吃掉。“我一定要管,你的事——我非管不可2”
“傅斯年——你可别无理取闹?”她叫。
“你叫费烈出来,我和他讲清楚,”他一把抓住她。“我不能忍受他每次扯我后腿!”
“放开我!”她挣扎。“费烈怎幺会在这?”
“怎幺不在这儿?送你回来之后,他一直没回去过,他当然在这!”他嚷。“出来,费烈!”
慧心狠狠地跺一跺脚,却又挣不脱他。
“你去找吧!别吓一跳,我窝藏的三个男人在里面!”她气极了。
斯年看她一眼,拖着她居然真往里走。
“你别以为我不敢,只要是男人,我见到一定杀了他!”说得咬牙切齿。
她不响,任他拖着进去,一间间的屋子搜查。
她是不满他的莫名其妙行动,但却又有些很特别的感受,似乎——被他的鲁莽,被他的冲动感动了,斯年这样的男人——居然也会这幺失态,这——这感动只是一剎那,被他怪叫所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