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是看不出来吗?”斯年自嘲地说:“我从纽约失意而回,大受刺激!”
“很好的笑话!”费烈不信。“很幽默!”
“事实如此!我去了十天,只见到她三次,每次都不超过一小时!”斯年说。
“蕙心受训,原是比较忙!”费烈说。
“晚上也受训?又不是考状元!”斯年冷笑。
“不要这样,斯年,”费烈摇摇头,他总是好心的婉转相劝。“蕙心是做任何事都完全投入的女孩子,那幺老远跑去受训,当然是全力以赴!”
“她该知道我这幺老远巴巴的赶去是为什幺!”斯年十分不满。
“为什幺不能谅解呢?我倒觉得如果一见你赶去,就立刻陪着你的就不是慧心了!”费烈说。
斯年沉默一阵,脸色好转一些。
“大概人在孤单中很会钻牛角尖吧!”他说:“我每天困在酒店,到哪儿都没心思,苦苦的等到晚上,结果她总是没空——我一气就回来了!”
“不告而别?”费烈笑。
斯年耸耸肩又点点头。
“我没想到你会这幺冲动,”费烈笑。“斯年,你从来不是这样的人,慧心完全改变了你!”
“有什幺办法?”斯年说:“爱情!”
“斯年,你猜蕙心发现你走了会怎样?”费烈问。
“不会怎样,她没有心情注意我,”斯年的不满又来了。“公司给她好重的压力,上午受训,下午实习,她们公司真是收买人命!”
“你明知她压力大,为什幺不能谅解?”费烈摇头。
“我——哎,我钻了牛角尖!”斯年叹息。
费烈望着他,好一阵子。
“你还要预备再去吗?”他了解的问。
“总得——过几天吧!”斯年说:“处理了公司的事,而且——十七小时的飞机你以为好挨?”
“说起坐飞机——文珠和我还有几个朋友要去欧洲,我们已预备好一切了!”费烈说。
“什幺时候?”斯年问。
“三天之后,或者——你想不想——哦!看我在做什幺,你当然不会去!”费烈笑了。
“也说不定!我需要散散心!”斯年说:“欧洲很好,我跟你们去几处,然后转飞纽约了!”
“真要一起去?”费烈很开心。
“除了爱情,我也要朋友。”斯年放下了刀叉。“费烈,今夜我给你回音!”
“不过——算了,你还是别跟去吧。”费烈矛盾地说:“文珠那个人——怕她又生幻想!”
“哦——你们去欧洲有目的?”斯年呆怔一下。
‘看看我那凡个朋友能否和文珠合得来,她的精神总要另找寄托!“费烈说。
“你实在是个好朋友!”斯年由衷的。
“我希望你们都幸福!”费烈开始进餐。
斯年拍拍费烈的手,说:“谢谢,我先走了,公司有事等我——”
话还没说完,侍者领班走过来。
“傅先生,你的电话!”
斯年耸耸肩,说:“追来这儿,看我的好秘书!”
匆忙过去接电话,只有秘书知道他在这儿。
“傅斯年,哪一位?”他拿起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轮快速而遥远的英文,他呆怔一下,本能地说:“我是,我就是傅斯年——”
“请讲话!”那个说快速英文的女人声消失了。
“喂,是你吗?斯年?”换了另一个女人,是——蕙心?哦,慧心。
“蕙心?是你吗?”斯年的心一下子热起来。“你在纽约?你那边——天!半夜十二点钟了,你工作那幺重,怎幺还不休息?”
“我刚刚看完今天受训的资料!”慧心的声音遥远却真实。“斯年,你怎幺不声不响的走了?”
“我……”
“你可是怪我没时间陪你?”慧心声音并没夸张的感情,却是十分动人。“斯年,你生气了?”
“不——我公司有点急事!”斯年深吸一口气,心中充满乱七八糟的情绪,慧心的电话令他——惭愧又后悔,他怎能这幺小家子气?“反正——我只回来几天,所以就不通知你,免得打扰,我——我怎幺会生气,怎会怪你呢?”
“是我小心眼儿!”蕙心似乎在笑。“来到纽约,又忙又累,精神压力又重,我想我是变了!”
斯年想说“说不定呢?”可是忍住了。他温柔地说。“安心受训,我办完事就来陪你!”
“如果忙就不必来,我们通电话好了,”她倒是体贴的。“反正,来了——我还是这幺不要命的忙,也没时间陪你。斯年,你是谅解的,是吗?”
“是,是,当然!”斯年吸一口气,“我会来,蕙心,我会再来,大概三天之后!”
“斯年——”她的声音有一丝似真似幻的哭意。“你知道——过去的十天,虽然我没时间陪你,我们连见面的机会也少,可是——每一次想到你也在纽约,就住在同一酒店,我就很开心,很平静,斯年——我好傻,是不是?来到这又陌生又忙碌的地方,我真是变了!”
“慧心——”斯年心中流过万般柔情,感动得恨不得立刻就飞去蕙心的身边。
那些是慧心说的吗?他简直是不敢相信,她那幺坚强、独立的女孩子,会因为他的同在纽约而平静?开心?慧心,蕙心,他实在是误会她了!
“我在这儿认识很多人,外国人,中国人,男的,女的,他们也对我很好,可是——感觉上,他们不是朋友,尤其不是心灵能沟通的朋友!”她又说:“我知道我变软弱了,可是——斯年,当我发觉你已离开时,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真的!”
“蕙心——我立刻就来!”他激动的。
“不,不要立刻来厂‘她似乎在笑了。”这是一个训练自己感情上更坚强的机会!“
“我喜欢你像现在,我不要你感情更坚强!慧心,你现在给我的印象是——更真实的女人!”
“我本来就是真实的女人!”她笑了。“你是一个人进膳吗?或是有朋友?”
“和费烈一起,他和文珠和几个朋友就去欧洲旅行!”斯年说。
“真好!能去旅行真好!”她似乎在叹息。“我现在被资料、工作压死了!”
慧心——真是完全变了,是异国的孤寂?她一向只要工作、事业的!
“放开工作吧!三天之后我来陪你旅行,我们——结婚!”斯年是太冲动了吧,结婚?
电话里有一阵沉默,慧心被吓坏了?
“我很喜欢——听你这幺说,”她的回答婉转而充满感情。“但——不是现在!”
“慧心,你总有一天答应我的,是不是?是不是?”斯年忍不住叫。
“是——”她的声音,真真实实,肯肯定定的声音,她说“是”。“斯年,如果到我要结婚的那一天,如果你还在身边,我的新郎一定是你!”
“慧心——你没有骗我?”他忘情的大叫,引来许多视线,这儿毕竟是“文华”,他又压低了声音。“你没有骗我?”
“骗你岂不是在骗自己?”她说得多好!“斯年,我始终是这句话,你是我认识的所有男人中最好的一个,也是惟一令我心动的!”
“慧心,慧心——”他激动得说不出话。
“不谈了,我要休息,”她温柔地说:“打这电话是令我自己安心,你没有生我的气!”
“怎幺会呢?怎幺会呢?三天后,慧心,你等我!”斯年喘息着。
“好!其实——我在这边拼命学习、工作,只不过想缩短受训时间,早些回香港!”她说:“我想念你,斯年!”
“慧心,慧心我——”
“再见!下次你来,我要陪你!”她说:“再见!”
电话挂断了,斯年还站在那回不了神,直到诧异的费烈走来。他问。“谁的电话?你怎幺了?”
“我被快乐、幸福淹死了,”斯年笑。“慧心的电话,三天之后我再去纽约,她等我!”
被一个出色的女孩所等、所期待,的确是幸福,快乐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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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慧心的心情是矛盾的。
当斯年刚刚到纽约,她实在是开心的,感动的,这幺远远的追来纽约,足以表示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女性的优越感也得到满足。
可是,一剎那间就被繁重的实习工作,被受训的各种课程所淹盖,现在不是谈儿女私情的时候,现在该搏尽全力为工作,为事业打好基础,斯年——
她必须对斯年冷淡一点。
她自己内心的一剎那激动也必须冷静下来,斯年若真爱她,他始终都会在那儿,是不是?他始终都会在那儿!
于是,她上午参加一间大学的“人事管理”的课程,下午到总公司人事部实习,晚间自修,把所有的时间填得满满的,甚至和斯年通电话也排在午夜十二点钟之后。
她是冷落了斯年。
这冷落有点故意的成分,或者——也可以说成一种轻度的考验——她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斯年竟然就此回香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