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离开我。」
「我──回来了。」她的声音又温柔动人,「我专程来找你,你不能不理我。」
「我不知道你这是为甚幺,但是──请放过我,不,我们,」他捉住素施的手,「我们有权追寻幸福。」
「不不,」菱子眼中如猫般的光芒有点妖异。「你她无关,不是她,绝对不能是她。你过来,我们走,天涯海角我都跟你去,永远也不离开,我发誓。」
范伦深沉叹息。
「不要再玩,不要再做戏,我们不是你的对象。你回洛杉矶,让我们可以正常生活。」
「谁在玩?谁在做戏?」菱子陷在自己狂热的思绪中,「我为你回来,你却不理我,不跟我走,你忍心吗?你舍得吗?我是你亲爱的小菱子啊!你最爱的女人,你忘了吗?」
范伦的脸扭曲起来。
「那一切已过去,请正视现实,」他无法不这幺说,「现在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不要再把过去痛苦的错误再拿出来,生活是真实的,不是玩,不是演戏。」
「为甚幺你总说玩,总说演戏,为甚幺不相信我是真心的?」菱子向前走一步。
「从头到尾,请凭良心,」范伦用力握住素施的手,「你真心过吗?你的目的只不过打击素施,我只不过被利用了。」
他感受到素施手中的温热,心中一紧,一句藏在深心中从未讲过的话冲口而出。
「其实──一直以来,我爱的是她,是素施。是你迷惑了我。」
菱子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大,仿佛要夺眶而出。自傲自负又绝对自卑的她不能相信她所听见的,一直以来,男人只是她手中的玩偶,任她摆布指使,范伦也不能例外。
他──竟这样讲。
「不,不是真的,你爱的是我,不是她,绝对不是。你曾经因为我的离去而自暴自弃,痛苦得想死。你爱的是我,不是她,不是她,」她掩着脸叫,「告诉我,不是她。」
「我是曾因你离去而痛苦,而自暴自弃,因为我发现自己的错误,」范伦忍无可忍的说:「发现为你所惑,所骗,我不能原谅自己。我竟为你而伤害了一直深爱的人,我──我──」
素施的手紧紧握住他的,紧得颤抖起来。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簌簌而流,那是快乐,感动,庆幸。
她终于听见范伦说从未对她说过的爱字。
「不,你骗我。」菱子将要崩溃,「你们合起来骗我,事情不是那样的,你分明爱我,你说过──没有男人曾逃过我手掌,你也不能,我是菱子──我不能输拾她,我要爬得比她高,我要比她好,比她强,我要她终有一天会像当年我求她般求我,我──我──」
素施黯然摇头,怎样的一段五百年前纠缠不清的冤孽?
他们之间到底谁欠了谁?
谁又对不起谁了?
为甚幺非要互相伤害不可?
范伦的表现令她再也不能不开心了,心情大好之下,她完全不计较菱子的一切,菱子的往事和遭遇令她如此变态,她是可怜人。
而且──她那样的不甘罢休,素施心中也明白,她仍爱范伦,一定是这样。
「菱子,忘掉以前,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好不好?」她柔声说,「没有我,没有范伦,也没有你,也没有东京。现在在香港,那些往事,放手吧。」
菱子仍然双手俺着脸,却不再尖叫,身体还是激动的颤抖着。没有人懂得她复杂的内心世界,也许她自己也不明白。所有的事都是她率性而为,她不择手段,只为她那坎坷悲惨的往事找回补偿。是,她一定是这样,才会不顾一切的抢走范伦,伤害素施,然后又为追求更高更好的享受而离开。她根本矛盾得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也许,偶尔,一丝良知也会出现,但她要找回补偿,这令她疯狂。大概这就是她,绝对不正常。
「你现在已高高在上,没有几个女人比得上你,回洛杉矶,那是你的家,你的世界,那里有你的幸」
幸福两个字刺激了她。
「不,我不放过你们。」她狂叫。她像欲爆发的火山,像一脚正踩在上面的地雷──像一锅煮沸了却倾斜的滚水,她需要有人帮她一把,扑灭火山,拿开地雷,扶正滚水,但那人绝对不是范伦和素施。但,谁能在这个时候帮他们?范伦和素施只能火上加油,只能令人更受刺激,更反复无常。
谁能帮他们?
突然之间,菱子从皮包里拿出一枝小手枪,掌心那幺大,她指着范伦。
「跟我走。你永远不能属于她,永远不能。」她眼睛有狂乱的红丝,极可怕。「跟我走,否则──死。」
「菱子──」素施吓傻吓呆了。
「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拥有。」菱子残忍的笑,「跟我走,你们赢不了的。」
「你疯了。」范伦愤怒得脸色发青,「你让我跟你去哪里?走了又怎样?我是人,不是玩偶,我有感受,有感情的。」
「你爱我,就是这样。」
「你不顾马来西亚那个有钱人?你不回洛杉矶比华利山漂亮的家?你一意孤行,对你有甚幺好处?」
「好处?要她得不到你。」菱子放肆的笑,「要她痛苦一辈子。」
「她痛苦你就开心?」
「开心?谁知道。」她下意识的摸一把脸,「我只是不让她得到你。」
「你恨她或是我?」范伦叫。
「你,你。」她用手枪指着她又指着他,「你竟然告诉我,从头到尾爱的是她,哈,那我是甚幺?这幺荒谬的事,你竟不爱我而弃我跟她而去。哈,想伤害我?没这幺容易,我发过毒誓,以后的日子所有的事必须在我控制之下,任何人不能控制我。」
「放下枪,这太危险。」素施吸一口气。
「危险?我哪一天不是在玩最危险的游戏?甚幺时候我害怕过了?」
「放下枪,他跟你走就是。」素施再说。
「你──」范伦不同意。
「不要再玩花样,走。」菱子笑得厉,「你现在跟我走,我要你走得心甘情愿,说,是你心甘情愿跟我走的,不是我逼你。」
范伦望着她手中的枪,这女人疯了。
「我不跟你走。」他深深吸一口气,「我不能再错第二次。」
这个错字刺激了她,下意识的扬一扬手,也许她并不真想开枪,也许只是她太激动,手指已不受控制,只听见「砰」的一声,范伦大叫一声跌倒地上,鲜血不知从哪儿──的流出来,染杠了地毡和他的衣服。
「范伦──」立刻扑过去的是素施。她的动作和枪声同时开始,只是她不够枪快,否则她一定可以挡在范伦前面。「范伦──」
菱子呆怔一下,看见痛苦倒地的范伦和惊惶欲绝的素施,她竟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鼻涕一齐来,笑得整个人都直不起身,远远的靠在一张沙发上。
「打电话,打九九九叫救伤车,」素施拥着尚未昏迷的范伦,「快!」
「告诉我,你后不后悔?」菱子彷佛完全听不见她的话,「你争不赢的,我是菱子,你不能忘记。我不会输的。」
「请你,求求你打九九九──」素施叫。
范伦在她怀中变得越来越重,她无法抽身。
「你并不想他死──」
「他死了。是,他死了──」菱子慢慢支撑着站起来,「他死了,世界上不再有他,哈哈,不再有他,太好了,太好了──」
「菱子──」素施叫。
菱子打开大门,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和正待进来的菲撞个满怀。菲看见屋里的情形,吓得双手掩面尖叫起来。
「停止,」素施大喝一声,「打九九九叫救伤车,快。」菲这才看清面前的是女主人,慌手慌脚的打电话。
「拿绷带来,帮忙。」素施惊魂甫定。看见范伦仍在痛苦呻吟,并未昏倒,更不是菱子所说的死了。
「范伦,你怎样?」
「手──左手,」他额头全是豆大的汗珠。「她打中我左手,我不要紧,你放心,只要你在身边就行。」
范伦尚能讲话,素施心中大定。立刻用蹦带替他扎紧了手臂上部,让伤口的血不至于流得那幺多,那幺快。
范伦靠在她胸前,呼吸比平日急促些,他强忍着痛楚,没有呻吟。她用手环抱强壮的他,有一个感觉,他们往来没有这幺接近过,即使在造爱时。
这是心灵的紧密结合,不再需要任何言语行动。救伤车来到,把他们带到医院。范伦立刻被送进手术室开刀,子弹头必须取出来,虽然明知没有生命危险,素施也不安的在手术室门外徘徊。
然后,警方人员来到。医院报了案,因为是枪伤。
晚上,当所做手术十分成功的范伦已沉沉入睡时,警方人员又来到,并告诉素施,菱子早已在案发后一小时离开香港,回洛杉矶去。
「我们可以引渡她回来受审。」警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