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风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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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没事了,请回吧。」她又说。

  不不不,他心中在喊,一定要谈的。

  只是面对她心情太乱,甚么都想不起来,也许昨夜也醉得太厉害,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们难道不是朋友?」他挣扎着说。

  她眉心微灯,这话触动了她的心事。

  「你只是她的朋友。」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一直当你是朋友,只是你不接受,你看不起我。」

  她心中重重一震。原来竟是这样的。怎么会有这种误会呢?这误会多么不幸!

  「无论如何、我真的不知她的消息。」她吸一口气,平抑心中紊乱。

  「吴凯文告诉了我一些,我知道已无法去见她。我只是不明白,她为甚么?」

  素施摇摇头。

  「我无法替她回答。」

  「你是知道原因的,是不是?」他看来痛苦,「我们相爱,她为甚么走?」

  「你了解她多少?」她忍不住问。

  多遗憾的事,相爱的人竟然不能了解。他膛目以对。了解?

  「我只知道我们相爱,她愿随我走,我们曾有非常快乐的时光。」

  素施深深叹息,默然不语。

  「你了解的,是不是?」

  「不。我不了解。」她便生生的说。

  他不敢再说恨,再说妒忌,他不想再一次激怒素施。即使不因为菱子。他仍然希望能是素施的朋友。不知道为甚么,看见她,有见到亲人般的感觉,很亲切。很舒服。

  「她从小跟着你,你不了解她?」他聪明的不再提菱子两个字。

  「我不了解。」她又深深的吸一口气。往事电光火石般闪过,她感受到刺心的疼痛。

  「但是你不赞成我们。」

  她的眉头又深深聚紧,她不赞成?怎么说呢,该说她太了解菱子,怕她伤害他。她不赞成?她的心在滴血。

  「我想──我错了。」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淡然。淡然,「找并没有不赞成的资格。」

  「不不,我想你不赞成是有原因的。」他突然又聪明起来。能告诉他不赞成是因为她也爱他?能告诉他不赞成是因为太了解菱子?这话不能说.永远。

  「是我错。」她再说。

  他凝视她长长久久,望得她不安心跳,想低下头。

  不,便生生的她用视线迎看他的,她不能心怯,不能示弱。

  她是素施,尽管心脏快跳出口腔,她要保持冷漠。

  也许他自知这样凝视她是人失礼,他甩甩头,半垂看眼脸。

  「我将立刻复职,开始工作。我已荒废了太多时间!」他轻垂下头。

  「很好。」

  声音里没有喜怒哀乐,天知道她忍得多辛苦。

  「我先飞东南亚航线,会有很多时间在香港,」他停一停,「我能再见你吗?」

  「我总在酒吧。」

  「在酒吧──你不理我。」

  他说得稚气。这样英伟高大的大男人。

  「你从来没有要求过。」她冷冷的笑,「以前在东京,你来酒吧并非找我。」

  「我──怕你给我的压力。」他终于说。

  「甚么意思?」

  「你太强。你会看不起我。」

  她摇摇头,又笑。

  这就是结,这就是原因。

  「你从不试图了解任何人?」

  「我有机会吗?」他福至心灵。

  素施心头狂跳,仍不动声色。

  「你先去梳洗,该吃午餐了。」她退出去。

  范伦仍呆果的生了起码一分钟才从床上跃起,这一刻,他觉得前所末有的轻松,心情也莫名其妙的好。

  一年来的郁闷也一扫而去。

  素施的谅解令他重生──是,就是重生的感觉。

  在镜子里望看自己赤红的双眼,蓬乱的头发,没经清理的胡须,还有宿醉末醒的模样──他笑起来,这一切将过去,今天开始从头来过」无论事业或

  或甚么?他摇摇头,没有甚么了,他将努力于事业,就是这样。

  素施的谅解,他有得回一个亲人之感。

  亲人?

  霭然独自在家中。

  周末,天气热,街上拥挤,她不打算去任何地方。看一本好书,喝一杯靓茶,这是极大的享受。

  她放上一张喜爱的cD,靠在躺椅上,舒舒服服的拿起书本。

  门铃响起。此地没有客人,必是洗怀之。

  开门迎他进来,他也带来一本书。

  「你一定在家,我知道。」那张好看的男性脸庞上流露一丝稚气。

  「没有告诉我你会来。」

  「霭文去了欧洲,今夜没有泰国菜吃。」

  「我做烧牛肉,我做得不错。」他说。

  「我预备看书。」

  「我陪你。」他理所当然的举一举手上书本。

  她也不以为意,两人自学校出来就这么相处了十年,根本是一种默契,一种习惯。

  他找一张沙发,令自己舒适的坐下。

  两小时的沉默时间就在他们各自阅读中悄悄溜过。

  她抬起头,发现一对深沉的眸子在她脸上,那眸子彷佛有很多很多东西。那感觉是极好,极甜美的。

  只是一刹那,那视线敛去。

  她定定神,看见视线的主人洗怀之。当然是他,屋中只有他们两人。

  「是不是该做牛扒了?」他说。

  「是。差不多时间,我也饿了。」她站起来。心中那种极好,极甜美的感觉仍有余韵。她思索一下,摇摇头。这种虚无飘渺的感觉对她太陌生,不必深究吧。他们同时到厨房,分工合作的,他做烧牛肉,她开罐头煮汤。

  「别小看我的罐头汤,是加料精制的。」

  「早已领教。」他又看她一眼。

  「领教?表示不满意?」

  「不──总在你家用餐,明天──可愿到我家试试?」他说得有丝忸怩。

  「有人做给我吃最好,」她很爽快,「霭文回来前最好天天有人请客。」

  「你喜欢有人请?」

  「不是应酬那种,」她笑,「最怕应酬。」

  「明天想吃甚么?」

  「说得自己像大厨。我最不挑剔食物,不像霭文,能不饿肚子就行。」

  「刚才你那本书怎样?」

  「还好。也许还没到精彩处,」她说,「是位华籍女作家用英文写的。」

  「又在出卖中国阴暗、丑恶的一面?」

  「怎么这样批评?你看过吗?」

  「总觉得有个趋势,一些中国导演拍的戏都是拍给洋人看的,尽是中国以前的恶劣丑恶之处,我很不同意。中国人也有美好温暖的特质啊,为甚么不拍?同样的,以英文写中国人故事的书本也有相类似的情形,我认为这是哗众取宠,为得奖,为洋人而拍,根本不是给中国人看的,即便拍得、写得很好。」

  「是否偏激了些?」

  「主观,不是偏激。」他笑。

  他总是很坦率的把真正的自己表现出来,好的坏的,优点缺点,全不掩饰。他喜欢一切真的事物,他是个绝对真的男人。

  「谁不主观?」她也笑,「我们合得来,大概臭味相投,硬碰硬。」

  「没有碰过,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会避开你的能撞伤人的尖角,我懂回避。」

  这倒是事宜,他们之间甚至没为任何事争执过,他总是让她。

  「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这点。」她有所悟,「你是故意让我的?」

  「不是故意,很自然的让。」他想一想,「我不想失去唯一的朋友。」

  「我不是小器的人,你有理,你可以比我强,我讲道理。」

  「你是女孩子。」他突然说。

  女孩子。霭然心中有莫名的感觉。毕业出来做事,和男人一样冲锋陷阵,和男人一样拼命,哪有男女之分?她还当她女孩子,一下子把她拉回大学的时光,一阵温馨,一阵温柔流过心田,她的眼光也变柔了。

  「别人都说我是大女人。」

  「我一直记得你刚进大学的样子。」他说,「很文静的一个女孩子。」

  「文静已被工作和环境磨光,唯有回家才有一点点自我。」

  「我聪明,我总来你家。」

  「难道我工作时真的那么可憎?」

  「我──情愿看原来的你。」

  他们总是说些普通的话,做些最平常的事,很奇妙的,自然的和谐一直在他们中间,十年不变,一直支持,联系看这段友谊。看样子,友谊仍将持续,如果没有突破的话,可能五十年不变。

  他们都是那种择善固执的人。

  霭文回来了,她总是忙,即使送给霭然的一套新装也是让泰送过来的。

  总有那么多宴会、派对请她参加,也有那么多选美甚么的请她出席,她是城中名媛。

  但是第一天晚上她已见到凌康正。

  康正吩咐泰,她一回来就通知他,在办公时间他已经到她家。

  他定定的凝视她长久的时间,然后拥她入怀紧紧的抱看,彷佛失而复得的一份珍宝。

  霭文心中诧异,康正从不过分表示内心的一切,这次显得这么急切,这么冲动,他──怎么了?受了刺激?

  他陪她整夜,温柔体贴得令她不安,她的欧洲行是否重重的刺激或伤了他?

  他明知皮尔的,他一直沉得住气,何以这次反常?

  第二天早晨他变正常,一切与往日无异,他──令人不解。

  霭文公司的新货到了,每一次她赴欧洲,新货就立刻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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