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英浩到旧金山完成他的一个音乐企划,还特别转到洛杉矾,当面告诉她,方灵均和德威之间没有男女的暧昧之情。
“我化名和她接近,发现她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她对姑丈的称呼是叔叔,也把他当长辈般敬重,因为他是她母亲的好朋友。”英浩解释着。
“好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德威有这么一个朋友呢?”雪子狐疑地问。
“据方灵均说,她母亲已经死了二十年,姑丈也是最近才联络上他们,这大概是姑姑没听过的原因吧!”他说。
既然英浩这么说,她焉有不相信的道理?毕竟他是她最喜爱、最倚重的侄儿。
雪子本以为事情过去了,但她的内心仍有一丝疑虑。其实这疑虑是来自与德威的长久夫妻关系中,他总是那么冷淡自持,即使是在床间枕畔,她都觉得他的在好遥远的地方。
曾经也怨过几年,但她发现德威对家人、对朋友都是如此,寡默少言,多半时候都宁可一人独处;热闹的聚会中,也常常人在心不在。
雪子自己也是个内向本份的女人,不曾积极的想改变德威的个性,她认为两人的一辈子就如此了,没想到改变竟悄悄地来到。
的确是悄悄地来到,若非她太在意德威,在每次的匆匆相聚里,用心去体会,可能也不会发现。
不是他更冷淡了,而是他更热情了,对身边的人和事都付出比以前更多的关心,仿佛瞬间年轻了好几岁,但这些变化并没有针对她,因为他根本不肯碰她一下。
书上说,中年男人有这些现象,外遇的机率就提高,表示他想找回他的青春之泉。
如果不是方灵均,又是哪个年轻的女孩子呢?
她把疑虑再次付诸行动,是在一次和英浩的母亲仲慧通电话后决定的。
她们姑嫂闲话家常之后,提到英浩。
“这孩子真奇怪,竟然在台北租起房子,在那儿长住下来了。”仲慧说。
“什么?”雪子惊讶地说:“怎么会呢?若论音乐和艺术,他去往纽约、巴黎、旧金山,还有点道理吧?
“就是呀!即使他去住亚马逊丛林、莫斯科、北非沙漠,我也不会那么意外。”仲慧说:“结果我们就猜来猜去,认为英浩是在台湾交了女朋友,只有爱情的力量才会这么大。”
“那到底是不是呢?”雪子问。
“英浩说他正在追一个女孩子,很纯真、学园艺、爱花花草草。”仲慧用开心的口吻说:“我一听高兴极了,英浩一问才华自恃,孤僻高傲,我还担心他不屑去交女朋友;而且他每天和艺术家、音乐家混在一起,那圈子里多的是同性恋,他又长得那么帅,实在很怕他被人‘感染’。现在晓得他性向正常,懂得爱人,我就放心了。”
仲慧说了一大长串,雪子的脑筋却一直停留在前面几句——学园艺、爱花花草草……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几乎是用很小心的方式,她问:“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姓方…叫方灵均?”
“你怎么知道的?英浩告诉你了吗?”仲慧问。
雪子当场接不下去。仅管英浩一再保证方灵均没有问题,但她永远记得那张照片中,那女孩子对德威仰慕的甜美笑容,在雪子的潜意识里,那张带笑的清丽面孔已成为一种诱惑的象征。
在同样的亿万身家之下,中年的已婚德威和年轻的未婚英浩,后者当然是更好的选择。
她没有对仲慧解释什么,只是十万火急地找到莫浩,问明来龙去脉。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呀!”莫浩还回她一句中国成语说:“被我追到,总比被姑丈追走好吧?”
“你不是说他们没有什么吗?”雪子气急败坏说。
“是没什么。”他连忙说:“我不过是要以防万一而已,姑丈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我看姑姑应该长期跟在他身边,不要因为孩子的关系,夫妻分隔两地。”
向来不管闲事的英浩都说出这种话,让雪子更加不安。她再进一步问他和方灵均的事,他却不再多说,雪子只觉得这女孩子太厉害了。
考虑几天,她决定雇用微信社来掌握德威的行踪。刚开始她拚命说服自己,她不是要调查德威,只是要多了解一下他的生活罢了。
结果报告一次次来,惊爆出她想都想不到的内容。
“很精采哟!”征信社的老李每回都用这种开场白,说得雪子心惊肉跳。德威在桃园教书,只有两天课,却有大半时间住在那里,台北的家几乎成为空巢。
而德威也不住学校的宿舍,反而住在外面的房子。
“俞太太,你先生有外遇了。”老李斩钉截铁地说。
从那一天起,雪子就仿佛行走在一块冰上,四周寒气逼人,冷气森森,一切都空茫得不像真的。“
她回到那座住了多年的华宅,第一次觉得生活空洞可悲。她不想进们,却又非进不可。算算时间,台湾来的传真已在书房,若她不接,给别的人先看到,将是一场多么可怕的风波呀!
当她终于拿到那讯息时,手几乎是颤抖的。血液逆流中,她真正看清楚的只有那几个字——
方以缘,四十二岁,不曾结婚,在公家机关上班
四十二岁?竟比她还大个三岁?一个未婚的老女人有什么本事,竟能引诱一向严肃正经的德威出轨呢?
她想不透,弄不懂呀!
接着几个段落跳入眼帘——…… 目前与外甥女方灵均同住……
天呀!一切都衔接住了!方灵均本想勾引德威,后来出现条件更好的英浩,所以德威就由自己的阿姨接手!
雪子气得脸色发白,全身发抖。那是一对怎样攀龙附凤、荒淫无耻的甥姨呀!竟敢抢人丈夫,算计别人的财富,把好好两个聪明机智的人要得团团转!英浩知道吗?德威明白吗?
多么令人作呕的一箭双雕!她必须冷静,不能乱了方寸,搞不好她们会巫术、会下迷药!方灵均不是喜欢花呀草的吗?难怪她一向最保守规矩的丈夫也抵不住诱惑,甚至是一直傲气十足的侄儿,也轻易地掉入粉红陷阱。
她该怎么办?她不想毁了德威的名誉及自尊,所以不敢告诉任何人。一切必须私下解决,但面对那两个不择手段的女人,她的力量够吗?
对了!她可以找仲慧,儿子被牵扯在内,仲慧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有了初步计划,雪子的手不再颤抖,找到东京的电话,很坚定地拨了过去。
今天一早德威有课,以缘准备了稀饭早餐,两人坐在透窗的晨羲中,享受那份宁静安详。
“我下午会去一趟俞庆,晚上就回来。”德威交代着。
“你明天又没课,而且一早俞庆要开会,何必赶来赶去的呢?今晚你就住台北吧!”以缘理性的分析着。
“然后损失一晚和你相处的时间吗?”他摇头说:“不!我不愿意!我们已经浪费太多太多了,即使是一分钟、一秒钟,我都要争取!何况桃园和台北并不远,我每天来回个几趟都没有问题。”
“我只是担心你吃不消,你的工作那么重,又要来回奔波,不太好吧!,毕竟你不再年轻了……”她劝着说。
“不再年轻?你竟说我不再年轻?”他突然将她抱起来,用假装生气的口吻说:“我保证我还是可以抱你走一小时,或背你爬十趟五楼的楼梯,要不要试试看?”
“快放我下来!”她在他依然强壮的怀里,边挣扎边笑着说:“好!你没有老,是我老了,我经不起你的折腾了。”
“不!你不老,在我的心目中,你永远年轻。因为我们相爱,只要爱不变,我们就不老不死,永远是少年英俊的德威和青春美丽的以缘。”他坐了下来,仍不放开她。
“你太痴了!所谓少年、青春、爱情或永远,不过是梦幻泡影。我们太沉迷于一朝风月,太昧执于万古长空,所以超不出罪业轮回。”她看着他,带着淡淡的哀愁说:“我因为你的痴,也劫愿难偿,知是空,毕竟空,却随你沉浮在贪瞑爱恨之间,回不了我的清凉法喜之地。我们会死堕三恶道,受苦无穷的!
“我才不管死堕何处,只要有你,地狱都是天堂。”他轻吻她的顿说:“说爱情是梦幻泡影,我为什么感受如此真,而你又千万放不下呢?这二十年的分离更坚定我的想法,没有爱的人生如行尸走肉,有爱即速证菩提,因缘的起灭聚散,又岂是我们所能掌握的?”
唉!有佛及无佛的世界,纵横着一条跨不过、说不清的鸿沟呀!
“别忧心了。”他抱紧她说:“你是太委屈苦闷了!暑假我带你和灵均出国走走,近的日本、香港,远的欧洲、美国,随你们选择。”
“暑假?”以缘轻轻推开他说:“你不是该回美国陪雪子、凯中和凯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