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至少听过日本的镰田制药或镰田实业吧?”他做最后的努力说。
镰田制药?灵均有一些印象了,有一阵子阿姨生病,就是吃这家公司的药,但她不懂他为什么要提,点头说:“当然听过,它们很有名。”
英浩终于能露出一个微笑了,他说:“那是我们家开的,我是镰田实业的第三代,套句你们的说法,就是身家亿万的叫‘小开’。
如果他能期待一声惊呼,那就是奢望了。
灵均只瞪着他,表情没一点改变说:“你又在编什么故事了?你明明是田浩,怎么又叫镰田英浩?而且你中文说得那么好,怎么又变成日本人了?”
“我是中目混血儿,我妈来自台南,真的…”
莫浩从小到大都是特权阶级,很少需要验明正身,所以还真难说明自己。他干脆由牛仔裤口袋翻出皮夹,把信用卡、电话卡、美国驾照、日本驾照,、旅行支票…… 所有中英日附有他名字和照片的证件,—一摊在工作台上,让她看个仔细。
他们两个认真的模样,活像国际刑警办案,但灵均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她碰也不碰那些东西,只瞄一眼说:“好,你叫镰田英浩,但为什么骗我叫田浩?而且还来装穷打工,到底有何居心呢?”
他是有居心,但按照目前的情况,他若全盘说出他和德威的关系,一定是雪上加霜,成为她的拒绝往来户。他还想继续和她做朋友,而且他也怕她对德威产生感情,由各方面来看,善意的隐瞒是必须的,等到她真正了解他,他再说明真相,她必能体会他的用心良苦。
于是他说:“我没有什么居心。那天我是路过双月花圃,想来找一些创作灵感,结果被你当工人使唤,我觉得很有趣,就留了下来。
“这一点都不有趣。”她依然板着脸孔。
“最主要的是,我被你迷住了,你是我见过最特殊的女孩子,我还真的为你写了一首歌,做了一个企画案,我上星期就是回日本处理这两件事的。灵均,你已经变成我的灵感泉源了。”他说得很诚挚,因为都是实话。
甜言蜜语永远是最好听的,一个“迷住”、一个
“特殊”,就让灵均的态度软化下来,但她还是没好脸色地说:“你可以找灵感,可是为什么要用假名字骗人?”
“或许你没听过,但镰田英浩的名气实在太大了,我这次到台湾是私人旅行,连台北的洛伊分部都没通知,我怕泄露消息会带来麻烦,所以就用假名了。真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他特意露出迷人的笑容说。
灵均能说什么呢?这么可爱有才华的男生“掉”到她的花圃来,又对她说尽好话,再腴下去就没意思了。
她看他一眼说:“我才不管你是田浩或镰田英浩,在我眼里,你没有我的一朵花重要。”
这话虽然有些伤人,但英浩仍忍不住笑出来说:
“我领教过了,在你面前,我就只配当工人。灵均,就是你的这点率真和热情吸引了我,我很不愿意你受到任何流言的打击。你看,我有的是钱,我也可以给你农场,不论十座、二十座都没问题,地点随你挑。现在你大可不必为了梦想,去接受俞德威的好意,再招惹一堆非议了吧?!”
今年她是撞了什么邪了?昨天有俞庆总裁买农场让她管,今天又有镰田小开主动要送农场给她,飞来的横财,是祸不是福,他们把她当成什么样的女孩子了?
灵均第一次客观地看待这件事,英浩说的没错,德威对她是太“厚爱”了,但她涉世未深,阿姨又没反对,所以没顾虑到会有闲言闲语,然而英法给她“厚礼”又对了吗?
“我还是不懂,俞德威送我农场还有理由,因为他是我母亲的好朋友,但你呢?你才认识我不到一个月,不是更莫名其妙、更教人疑心了吗?”她连珠炮地似问。
“总比俞德威送好吧?至少我没家室,我的年龄和你相当,我爱送份农场、钻石、汽车、房子,没有人可以干涉我。”他率直地说。
“你为什么要送我那些东西?”她毫不客气地问。
英浩愣住了,他遇到灵均后的所有表现,都与他自幼所承受的家教背道而驰。他们镰田家族,家大业大,也有一般日本人的位省和保守,最常告诫的是钱财绝不露白。
他们投资小心、捐款小心、婚娶小心,绝不让自己当冤大头,如今他竟然在”个初识的女孩子前面,唯恐天下不知般—一亮出自己的财富,还费心恳求她接受他的赠予,这不是疯狂了吗?
更可怕的是,他一看到她那美丽开朗的笑容,即使奉上他全部的家当,他大概也会毫无怨言吧!
她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他连高做的脾气都没有了?在这个节骨眼,他只有说出内心的话:“因为我喜欢你,我要你当我的女朋友,我不希望你的梦想是由别的男人来完成。”
这是灵均此生听过最震撼的一段话,她承认,她也喜欢英浩,但这未免太快太奇了吧?像闪电一样,一道强光后,就眩得人七荤八素,分不清天南地北。
在她观念里,感情应该是很纳、很美,不应夹着金钱财势。英洁一开始就用农场“诱惑”她,似乎太不尊重她了,他把她当作可用金钱收买的女孩子吗?
“不!我不能接受,我心情好乱!”灵均语无伦次地说:“我不知道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是指感情,还是农场呢?”他走近一步问。
“它们能混为一谈吗?”她恨恨地问,心更无措。
“你走吧;反正你也不是真的工人……”
他还想说什么,灵均已冲出暖房,往办公室的小木屋跑去,她把自己锁在其中,不愿意再和他说话。
英浩不知该怎么办,灵均看似随和,但偏偏心事最难猜。为什么德威带她去看农场,她就高高兴兴;而他提到要送她农场.她就那种痛恨的样子吗?
他心里满是前所未有的沮丧,慢慢地走出双月花圃。
灵均由窗口看他离去,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她把两人相识以来的种种,—一回忆。基本上,他不是很花俏、会欺骗的男人,否则以他好看的外表,早不知毁了多少女人。
她喜欢他,并非因为他的英俊或财富,而是他的寡言和踏实,还有说不上的心灵投契,但,她能相信他吗?
几分钟后,灵均打开小木屋的门,正想去洒虫药,英浩又从路口走来,仍是一脸垂头丧气。
这一次,她并没有躲开。
“我走到公车站,才发现身上没有零钱,我想司机不会找一千元大钞吧!”他愁着脸说。
灵均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忍不住说;“一个堂堂亿万富翁,竟连搭公车的钱都没有,实在太荒谬了。”
“你能借我吗?”他仍可怜兮兮的说。
“当然啦!”她止住笑声说。
英浩并没有马上离开,他趁她情绪变好,又赖下来帮忙洒药,她也不反对。
其实这是一招苦肉汁,他走到车站时突然想到的,于是他把零钱给了一旁等车的中学生,再走回来。他知道灵均最富有同情心,一见人家落难,就什么都不计较
果真,这一招很有效,还逗得灵均开怀大笑。
他们结束所有工作时,已是中午,他邀她吃饭,她同意了,惯常的笑容仍在。这时候,他心中的一块石头才真正放下。
等公车时,灵均又笑出来说:“还记得那次你问我怎么叫计程车吗?果然是大少爷的作风和派头。”
“我们这种养尊处优的人,有时候的生活是挺无能的。”他苦笑地说。
“田浩,我决定好了。”她还是习惯他的假名,说:“我不会要俞德威的农场,也不会要你的农场,我有双手、有头脑、有学识,我要凭自己的力量达到我的梦想,这样就不会落人话柄了。”
这倒是英浩没有想到的,他小心地问:“你不要我的农场,那么,我的感情呢?”
“这种事能问吗?又不是一百块要找几块,我怎么知道嘛,”她红着脸说。
“我换个方式问好了。”他说:“你愿意再见到我吗?”
“你爱来就来,谁管你呀!”她白他一眼。
“你每次说不再见我,我就很害怕呢!”他故意说。
灵均不知该说什么,好在公车远远驶来,她仿佛碰到救星般,忙招手说:“车来了!车来了!”
在车上,她像小鸟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莫浩只有沉默的份,但他明白,她已不再拒绝他了。
藉由调查姑丈的外遇,去找到他梦中的女孩,这算不算是很奇特的缘份呢?
第六章
雪子送凯中去参加童子军活动、凯雯去上芭蕾课以后,就匆匆赶回山腰上的家。
六月的洛杉矾已晴热得逼人,但她的心却一寸寸发冷。她多不想回去面对现实,却又急欲知道结果。据徽信社陆陆续续透露的消息,德威百分之八十有了外遇,不但如此,连她派去的英浩也陷入这一团混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