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下子便钻入山里的小径,英浩才追两步,就失去她的踪影。
她熟知道这儿的地形地势,他则只知道大马路,再找下去就太愚蠢了。无奈之下,他搭公车回台北盆地,一路上满是困惑,他努力想着,到底是哪一点出了差错,让事情变得如此复杂尴尬?
或许他不该到花圃找她,找到她又不该留下来,留下来也不该打长工。只是,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直推动他,包括今天的吻在内,所以他一步步陷落…
他总是想不通,还没查清灵均和德威的关系,似乎就要先赔上自己,也许他该回到日本,让头脑清楚些,再把事情全盘计划一下。
第五章
台湾的春天,大概会教人有些迷糊吧!
莫浩回东京一个礼拜,除了看父母家人外,大部份的时间都待在洛伊的工作室内。
他先把“月光下的玫瑰仙子”谱成一首歌曲,在钢琴前试了几次,却无法抓到那自然如澄净清水的韵味。
“好了,别改了,再改下去,连歌词都写不进去了。”长夫猛拜托地说。
“可是……”英浩迟疑着。
“改来改去也没有意义,反正ROY写的歌,大家抢着唱,而且唱出来一定会红,谁去管你音符到底有多清呢?”长夫很实际地说。
因为心里有个灵均,所以莫浩仍熬了两个通宵,才勉强将对她的感觉陈述在音乐中。
至于“绿色小精灵”的企画案,则复杂多了。它代表的是一系列的服装、家具、器血、礼品……但那是长夫的负责范围,他手下还有一群设计师,英浩只要求一个很像灵均的女孩子。
“完全没有尘嚣味、荤食味,她必须吃素,有花草香,一身纯净,像阳光。像溪水,笑起来如细雨中的银铃。”英浩解释着,还画了灵均的素描。
长夫愈听,眉毛愈皱,他看了半晌那张铅笔画,说:“这种女孩子要到哪里找呢?要吃素、要自然、要……嘿!你干脆把她本人找来不更好吗?”
英浩瞪了他一眼,那意思是“不予考虑”。别说灵均不会答应,就连英浩自己,也不愿意她曝光。
说不出那是什么心态,似乎害怕“失去”她,问题是,她根本不屈于他,不是吗?
拉长了距离,英浩更觉得灵均的与众不同,而原本要去质问她和德威的事,却沦为自己为她打工做粗活,这莫名其妙的转变似乎也不那么奇怪了。
她本身有一种力量,如地心引力一般,牢牢吸住他,这是从未在任何在任何人事上经验过的,他一生孤傲不合群,玩世不恭,不屑庞大的家业,身边女孩子来来去去,聚散如云,从不曾在他的心版上留有一丝印象或份量,为什么灵均会如此特别?
他甚至开始思念她了,想吻她的滋味,介意她是否还在怒气?又怕她和德威之间真有什么。
英浩就在这种新的情绪中飞回台湾。他到饭店放好行李,就匆匆地赶到灵均的学校,今天是周六,他怕她会回桃园,他就得后天才能见到她了。
园艺系馆前人来人往,英浩立在几个站岗的男生中间,他那明星式的外表,自然引得人频频注目。
灵均走出大楼时,全副心神都在手中择的嘉德丽亚兰上,并没有跟随大家的视线,反而是旁边几个女同学叽喳地说:“看呀!好酷的男生!简直帅呆了!”
她正在研究黄绿色叶子上的斑点,闻言一抬头,差点挥破她心爱的花盆。
她们所说的竟是浩!整整七天没消没息,害她以为他要做彻底的失踪,结果他又冒出来了!
他看到她了,只瞄一眼,并没有走过来。咦?难道他不是来找她的。他……他不会去帮别的女生种花了吧?这个念头一转,灵均的心里仿佛一下子酱油、醋全乱倒在一起,暗骂田浩太没有忠诚度了!
好!他践,她也可以不理人!
她捧着花,头扬得高高的,活像白金汉宫前的方帽卫兵,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没想到正用地左顾右盼的他,竟跟了上来,不但吓到她,也让一直在讲话的女同学们张大了嘴。
“他找你吗?”有人问。
“你找我吗?”灵均面对他问。
英浩不懂她为什么如此问,困惑之下,他只喊一声:“灵均··”
“他是来找你的。”说的人带着一半肯定、一半好奇。
大家的眼光全聚集在灵均身上,她脸红了,忙说:
“他……他是来讨债的。”
在情况尚未失去控制下,灵均拉他往人少的方向走。又捧花、又拿书,一时间手忙脚乱,他很自然地接过她那一盆宝贝兰花。
“你这几天到哪里去了?”她忍不住先开口抱怨,
“也没住址、电话,有工作也找不到你,我还真怕你出事情了呢!
“我以为你生气,不想再见到我了呀!”他脸上泛起笑容,一扫方才的冷漠,又说:“而且我好像被炒了那个叫……什么鱼的,表示你不要我了,不是吗?” 灵均想到那个翻扰她好几日的吻,再加上他此刻的表情语气,心中更不自在,急急辩答说:“我……至少我还欠你工钱嘛!"
她说着,就由皮包拿出一叠新台币递给他。
英浩看着那不够他买一双鞋的钱,内心有些愧疚,讪讪地说:“你留着好了,事实上我不需要钱。”
“不需要?”她打断他说,“你找到工作了吗?”
“灵均,我早就有工作了,而且是赚很多很多钱的那一种,我并不穷,真的。”他试着说出部分真相。
“哦?”她一脸狐疑地说:“哪一种工作可以让你每天无所事事,又财源滚滚呢?”
“我做设计和音乐创作。”他说。
这算是才华,但能当成吃饱饭的职业吗,
灵均有几分忧心地说:“田浩,你没有被骗或从事什么不正当的工作吧?”
“你又来了!”他一副受伤害的样子,‘称为什么老是不相信我呢?”
“你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我该相信你吗?”她说。
这或许是灵均的无心之语,但却说到英浩的痛处,而且她用“奇怪”两个字来形容他,也让他很不是滋味。
他不想再欺骗她了,但要如何说出他真正的身份,又能和她继续做朋友呢?
他清清喉咙,试着开始说:“灵均,其实我……呢.... ”
他正说着时,她的手表突然响起来。
“呀!被你一闹,我差点忘了一个重要的约会了!”她叫着。
“约会?什么约会?”英浩一听这两个字,想都不想地使质问她,活像一个吃醋的男朋友。
“我要去看一座农场,或许将来它就归我管呢!”她快步往校门口走,说:“哇!真来不及了!俞叔叔的车子不能停,我会害他吃罚单的!”
俞叔叔?莫浩猛煞住脚,又追上去问:“你说的是不是俞庆的前德威?”
“你怎么知道他的?”轮到灵均停下来,怀疑地问。
“我……呢,有一次我看见你搭他的车,白色的宾士,我……因为在俞庆打过工,所以认得。”他胡诌的技术并不佳,所以说得颠三倒四。
“真的?那么巧?”她虽然觉得事情很怪,但时间太赶,无法细思,只说:“我真的非走不可了。”
“灵均,我怎么找你?”他连忙问。
“明天一早我会到花圃,看你要不要来啦!”她挥挥手就跑远了。
英浩一路跟随,直到看见那辆白色的车。
果真是德威!
这辈子向来只有他甩掉女人,还没有被女人甩的纪录,想他千里迢迢、兴致匆匆地来找灵均,不到五分钟,她就跟一个老他二十岁的男人跑了,这教人情何以堪呢?
都是那座该死的农场!
相处几周下来,他知道拥有一座花园农场是灵均最大的希望,但她总不会因此而“出卖”自己吧?
他沮丧地看着宾士车呼啸而去,德威真的会不择手段去诱拐一个小女孩吗?
他绝不能让事情往无法收拾的方向发展下去!花园农场,德威能买,他也能、要十座、一百座,他眼睛眨都不会眨一下,而且他年轻力壮,可以帮她开荒辟地,这是中年的德威做不到的。
英浩咬着牙,手用力一捏,才发现那盆标着“嘉德利亚兰”的花盆还在他手中。瞧她,兴奋得连她最爱的盆栽都忘了拿,真是不像话。
看起来,他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和德威“捆捆”彼此的男性魁力
车子已经驶入大路,要回头也不太容易了。真是的,一看到田浩,人便处在兴奋的状态下,神魂颠倒,什么事都忘到九霄云外去。
奇怪的是,灵均并没有特别懊恼,他有她的花,就表示还有一丝联系,他非来找她不可。
想想过去一个星期,他缈无踪迹,又不知从何寻起,就教她有说不出的沮丧,好怕他真的不再出现;暗暗骂自己莽撞,不该说他是同性恋,伤他男性自尊;也不该介意那个吻,她都二十岁了,被吻一下有什么关系?何况是一个好看又不惹人讨厌的男生,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