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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威扬着缰绳喝叫着,每个声音及动作都确切地传到琥珀的知觉中。大街、小巷、拐弯、斜坡,人和马都凭本能飞奔着,像长了硕大的羽翼一般,越过了众人的欢呼,几乎到了无法掌握及失速的边缘。有人摔下马、有人跌出跑道、有人放弃……智威仍全速前进,有几次他听到琥珀痛苦的嘶鸣,但他脚一夹紧,把自身的力量传给它。他汗水淋漓、两颊痛裂,两手折断般地发疼,但他唇边仍带着笑容,因为他心中有一团紫,那成为他源源不止的活力来源。艾薇,我来了!

  他以第一名超过终点线,爆起的欢腾尚未停止,就有许多女孩挤着献花给他。他眼中只有他的紫衣女孩,但她似乎躲得好辽,费了比赛马还多的劲儿,他才找到捧着一束花的她。他一把抱起她,把雏菊百合都挤扁了,更依照习俗给她一记响吻,尽管动作粗狂又漫不经心,他仍能感受到她的惊愕。但他舍不得放开她,那柔软的触感及纤细的腰,像他怀抱里一朵清香的莲,是他从来未体验过的。太不可思议了,他还以为他对女人已经够熟悉了。

  “哇!安东尼,你真不赖,真为中国人争口气了!”纪宗祥拍着他的肩膀说。

  “是你妹妹为我带来幸运的。”智威开心地说。

  他们领了彩带、奖杯及纪念品,好不容易穿过人潮,在广场的角落找张圆桌子坐下来。纪宗祥没聊几句就站起身说:“我还有一些事待办,艾薇就拜托你照顾一下啦!”

  “没问题,我十分乐意。”智威一脸巴不得的模样。纪宗祥给妹妹使了个眼色后便转身离去。倩容很静,不太看他,也不太说话,心思彷佛在很远的地方,这更引发智威想了解她的欲望。

  “你们是全家移民到萨国吗?”他靠近她问。

  “事实上我们是移民到巴西,但那儿中国人多,生意不好做,所以就到这里来了。”她习惯坦白,即使这种情况也不例外。

  “妳家是做什么生意呢?”他热心地说:“或许我可以帮一点忙,我在中美洲已经有些时日了,事业也算小有基础,总是特别喜欢自己国家的人。”

  “我不太清楚,我一直在外地念书。”她回 避地说。

  “哦!妳念的是哪一所学校呢?”他问。

  她说出天王教女校的名称。他扬扬眉说:“那是一所非常严格又贵族化的学校,难怪妳的气质如此特别,又如此高雅,让人有止不住的仰慕之心……”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从山腰下来的游行队伍打断,穿着传统印地安服饰的男男女女各拿弓箭和花朵,在风笛凄美的曲调下唱着:她的秀发是蝴蝶羽翅上靛黑的颜色她的眸子如此黝深而神秘像轻语的橡树下一池静静的潭水她小小的红唇内闪耀着如珍珠般的贝齿……

  “嘿!这简直是在描述妳嘛!”智威兴奋地说:“这些都是我想说的话,可惜我的文学细胞不够发达,只有借曲传意了。”

  “他们是在说艾克丝泰珀。”她轻声细语地说。

  “谁是艾克丝泰珀?”他好奇地问。

  “这是一个古雅马的传说故事。”她简短地回答。

  “告诉我好吗?我最爱听传说故事。”这不是真的,他只想引她多说一些话而已。

  看他认真的表情,倩容不好拒绝,刚开始时有些结巴,后来就愈说愈流畅。

  “艾克丝泰珀是雅马拉部落酋长的女儿,她和一名叫赫肯的勇士深深相爱着。有一年,嗜杀的阿兹特克人来袭,赫肯奉命出征,艾克丝泰珀哭着对他说:我日日祈祷你平安归来,若你无法回 来,我会哀伤至死,然后化做天上的蓝色星子,在黑暗中找寻着你。”她停顿下来。

  “然后呢?”智威沉迷在她的神情和语调里。

  “赫肯中了圈套被围困,阿兹特克人乘机直捣部落,杀死了雅马拉的老弱妇孺,包括艾克丝泰珀在内。”她轻叹一口气说:“赫肯悲愤极了,他夜夜爬到山的最高点,疯狂地寻找他的蓝星,想用箭把它射下来。一夜又一夜,他在山上大哭又大叫,终于,一颗流星落下,消失在黑暗的河流里。赫肯认为那是艾克丝泰珀,于是他纵身由高崖跳下,死在他的追寻之中。”

  很美的故事,但有些蠢又不切实际,没有人会笨得去射天上的星星,更不会为了颗流星跳崖自杀。但他不会这么批评,为了讨好艾薇,他表现出一副很受感动的样子。

  “好伟大的爱情,真是太感人了。我可以了解赫肯的心情,如果是我,我也会射星星,但我要找的是一颗紫色的星星。”

  倩容原本不解他的话,随即看到自己的衣服,一张脸马上泛起红晕。露天的乐队奏起一首名曲,冶艳妖惑的音调令人忍不住扭动身体。智威好想接近她,想再一次触碰她。舞蹈是他与女人最熟悉的交流方式,所以不由分说地,他拉起她,就往人群中舞去。倩容来不及站稳,整个人就跌在他怀里。他动作极熟练,以高超技巧,一下踫她,一下远离她,她这辈子还没有和一个男人如此亲密又煽情的接近过。因为被他的一连串动作惊呆了,好一阵子她才发现舞曲竟是老史特劳斯的“七重纱之舞”,说的就是邪淫的莎乐美!真是死定了!她急得开始躲他,即使是一毫一寸的距离也好。没有一个女孩子会在舞蹈里不断地闪避他,这更激起智威想厮缠她的欲望。他的手是从未有过的紧握,他的体温是从未有过的高,他的热情从未有过的燃烧……他藉机吻她、碰她,不放弃任何机会。天呀!他从未在跳舞中如此恣意地去“轻薄”一个女子过,但他来不及后悔,就一次又一次地当了“大色狼”。

  音乐一停止,倩容转身就走,似乎受不了在他身边多留一秒钟。他极端懊恼,在后面追着说:“艾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是第一次,他必须在跳完舞之后向一个女孩子道歉。

  倩容只觉得丢脸,她竟然会跳这种舞,而且从头到尾都不加阻止,她恨自己,更没有勇气再面对俞智威,天知道他会怎么轻视她呢?一个庄重的女孩,是不该引起人的邪念呀!她满心混乱地往前冲,突然纪宗祥出现在面前,手里的两杯啤酒差点被她撞翻。

  “我看见你们跳舞啦!热情有劲哟!”他没注意妹妹的脸色,只说:“你们一定很渴了,喝杯啤酒吧!”或许是烧过头了,她的五脏六腑彷佛都快要被融蚀了。

  偏偏智戚追上来,忧心又郑重地看着她说:“真对不起,若有失礼处,请原谅。”他的眼神为什么要那么专注呢?彷佛太阳底下的放大镜,他眸子中的烈火也集成一点好似要焦灼掉她。急于灭火,她做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拿起啤酒咕噜噜地灌下去,那浓烈的怪味令她呛咳,但穿心底胃的冰凉让她舒服不少。

  “你也来一杯吧!”纪宗祥露出大大的笑容对智威说。

  “谢谢你,正是我需要的。”智威说着,一大杯啤酒瞬间下肚,可见他渴的程度。

  纪宗祥更满意了,他拍拍智威的肩说:“我那头生意走不开,又不太放心我妹妹,待会儿可不可以请你送她回 旅馆呢?”

  “这是义不容辞的事。”智威掩不住高兴地道。

  “旅馆很近,我自己可以走。”倩容抢着说。

  “今天晚上醉鬼一堆,妳最好别单独行动。”纪宗祥轻推她的背说:“而且爸爸要我保证妳的安全,我可不希望他气得命都没有了。”最后一句是用重音说出,又把倩容围在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

  纪宗祥走后,智威用彬彬有礼的态度对她说:“妳还生气吗?我敢以我母亲的名发誓,我绝不是那种占人便宜的变态狂。只是那音乐,还有美丽的妳,让我情不自禁。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事实上,倩容的心事比这更复杂难解。她不想再让情况恶化下去,她有一种很坏的预感,若照哥哥的计画而行,他们都会跌入一个永远爬不出来的黑暗地狱中。

  “我……我想回 去了。”她极小声地说。

  “那么快吗?”他十分失望地说:“至少让我请妳吃晚餐吧?”

  “我很累,必须回 去了。”这次她稍微坚决地说。她不敢等他回 答,径自往旅馆走去。

  他跟了上来,一脸纳闷,有几次想说话却又在半途吞了回 去,似乎很烦躁不安。他的情绪影响到她的。倩容觉得全身涨热,眼前的东西都放大,地面也浮起来。那黄昏的凉风、那将暮的暗影,不但不能浇熄她血液中的骚动,反而痒痒地麻上心头。

  回到旅馆房间时,她确定自己生病了,那白窗帘、花被单好像都朝她飞来,但她仍有一个强烈的意识,在倒下之前,必须把俞智威“请出”房间。她一回头才发现,他离她好近,近到彼此都能感到那欲冲出重围的热力不断撞击着。想触碰她的,不仅是他的身体,还有那眼神,一眨也不眨,凝聚黑蒙的迷雾,在瞳孔内有欲望之火,深深地映在她的心灵最脆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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