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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不想回答你。”她嘟着小脸哀怨地斜睨廊边扶手。“每次都是我在说,掏心挖肺地说,丢人现眼地说,老老实实地什么都说,再说下去也不过是内容差不多的废话。你如果有兴趣听,去养只八哥说给你听吧。”
“我要的不过是你一句简单的答案。”
“你要的已经够多了!”她娇嗔。先前主动向他休战请和却反应冷淡,好心带他到她居所游览得到的只是他难看的脸色,还让他目击到街坊邻居出她洋相的丑态……所有的挫败全累积在眼眶里,气得她决定豁出去了。“你这个也要、那个也要,要元宁、要千佳、妖艳侍妾一堆了还连我都要。你想要的全要到了,我也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好给,所以别再问我啥子答案。我想你也不可能笨到真的不晓得我是不是在吃元宁的醋,除非……”
她勇敢地倔强对上武灵阿双眸。
“你就是要践踏我最后的尊严,刻意给我难堪。”
他奇迹似地咽下差点喷爆出的怒焰,平静以待。“我从没践踏过任何人的尊严或无聊到使劲给人难堪。”
“你当初撵我离开、别再扮演元宁格格时的态度又怎么说?”
“因为我是真的拿你当元宁看,以为你又在玩什么假扮游戏愚弄我。”
“但我没有。我也跟你解释过了,是你一直不听……”
“因为我受够了!”他砰地一掌重击桌面,震得齐娃心头和杯盘一般颤颤惶惶。
他怨愤地瞠眼狠睇。他无意恶言相向,可她总有办法破坏他的苦心自制与耐性,让他沦为情绪的奴隶,乱发脾气。
“元宁她向来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在人前装乖假巧,在我面前却张牙舞爪,还要我替她的游戏遮掩。”
“跟我听说的元宁差好多……”
“你既然肯听别人说,为什么就不肯信我一句?!”他恼得差点一拳槌上脆弱的桌面。见她一副缩头缩脑状,他又不禁暗咒自己,气自己的失控。
他强制闭紧双眸,反复自责。她没有不相信他,是他自己有问题。他惶恐,担心她会不相信他的说法,毕竟除他以外,没几人见过元宁的真面目,使得他的坦诚有如毁谤。他不希望自己在她心中会是这般恶劣的形象……
“我们可不可以别再这样吵了?”他颓然轻叹。
齐娃不敢有所反应,谨慎而又好奇地盯牢他反常的挫败。
武灵阿朝她伸长右臂时,她一时愣住,不太确定他是何用意。
“过来吧。”见她想靠近又有些犹豫,他忍不住深深吐息。“你希望我怎么叫你?宁宁,还是齐娃?”
“齐娃。”她渴望地眨巴大眼。
“那,过来吧,齐娃。”展长的右臂仍稳稳地凝在半空。“我出关秋猎几十天,一赶回府里就忙着和阿玛吵、和舅父吵、和额娘吵、和你吵,然后大伙又冷冷淡淡避不见面。这些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我……我也是……”她好想象他秋猎前那样,两个人悄悄切切地日日缠绵,有一句没一句地在彼此耳畔低述着可有可无的话语。
她才怯怯地伸手探往他掌心,就被他紧紧蜷入怀里,双臂饥渴而满足地捆着柔软的小身子,激切地以唇搜寻她颈间的颤动,吮嚼那份娇弱。
他想要的就是这个!他悬在半空的心思终于踏实下来。连日来,那种什么也掌握不到的焦虑,茫无头绪的不安,在拥住她的刹那,霍地烟消云散。
这比什么话语都还能教他心安,比任何交谈都更能沉淀他混乱的情绪。他想她,想她娇小的拥抱,想她甜美的气息,想她嘤嘤咛咛老围着他打转的不知所云,想她的陪伴,想她若有似无的依赖……
“武灵阿!别……这里是茶馆,不可以……”她吓坏地挣扎阻止探入她腰际抚上滑腻背脊的怪手,还得分神闪躲他野蛮的唇舌。
“不会有人上来,我向来习惯一人包下整层楼好静一静。”
“可是我不要你碰……你住手啦!”她又急又慌地一掌推开他的脸。“你想找女人伺候,到别处去找,我不是让人拿来泄欲的货色!”
“我没那样看待你。”他停下攻势,严厉对视。
“那就别在这时候对我动手。”
若非她可怜兮兮的训斥活像哀求,他很难想象自己竟能成功地煞住澎湃情欲,咬牙定性。
“好,我不动你就是。”在她准备离开他怀抱时,他却左臂一卷,又将她勾抱回他大腿上侧坐着,挣脱不得。“我不动你,可你也不能离开我。”
这句眼对眼的冷言威胁,慑得她乖乖缩坐在雄健的胸膛里,芳心大乱。她实在不懂武灵阿,分不清他究竟是对她凶,还是对她好。他的温柔像恐吓,他的粗野像爱怜,搞得她脑子一团乱。
这个……到底算不算喜欢?好奇怪,她已经什么都是他的了,却对这么小的问题一丁点把握也没有。她是不是付出得太马虎了,还是对感情的处置太笨拙?
“武灵阿,你为、为什么说,你受够了元宁格格的游戏?”
他一脸沉醉地闭眸,以鼻尖痴痴地摩挲她细腻的脸蛋,彷佛在品味醇浓美酒般地汲取她娇弱的馨香。
“武灵阿?”
他喜欢她唤他名字时娇嫩的音韵,纯稚的依赖,切切的期盼。他从不知道有人可以把他的名字深深唤人心坎儿,在灵魂的角落流转。
“你、你快回答我啊……”这样耳鬓厮磨着,教她很难继续保持冷静。
“我曾经喜欢过元宁——如果我那时的感受可以称做喜欢的话,所以她有什么要求,我都会顺着她。”
“喔。”她冻如寒冰地怔怔眨眼。“例、例如?”
“她想知道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我就让她知道。她想溜出府外游玩,我就带她出去。她想假扮丫头愚弄下人,我就依她配合着。她想报复冒犯到她的人,我就顺着她,不出手干涉。她的心愈玩愈野,胆子愈玩愈大,连我都愚弄进去,给我难堪。”
“她……好象很任性嘛。”跟她听到的乖巧文静完全两样。
“我不知道她会任性过头到什么地步,所以你冒她名顶替入府时,我真的以为那又是元宁的恶作剧。”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不这么觉得了?”
“因为我刚刚才发现小桂的推论也很合理,你不一定是元宁。”
“你为什么听起来……好象比较高兴?”
“我有吗?”
“你是吗?”
他流露谁也不曾见过的会心一笑,看得齐娃意乱情述。“我是很高兴你有可能不是元宁,但也希望你是。”
“为什么……我不是元宁,你会比较高兴?”
“不然我无法对自己说明为什么对你的感觉与过去对元宁的不一样。”
她的心突突狂跳,沉入冰雪里的期盼倏地又冲上云霄。“你的意思是,你、你、你,比较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我甚至愈来愈搞不懂喜欢是什么意思。”他感叹地以额贴着她的前额沉吟。“如果我对元宁的感觉叫喜欢,那我对你的感觉又该叫什么?”
“不、不一样、吗?”
他张眼望向她时,她紧张得差点心脏麻痹。“我从没有对她发过脾气。”
“喔。”她泄气地垮下双肩,无力地垂头。道理由太单薄了。“或许是我很有让人发火的天分吧……小桂也常常跟我发脾气……”
她未免高兴得太早。还以为,他对她的在乎,会胜过元宁,甚至所有的女人……
“我没有潜入过她的房间,没有对她咄咄逼人地追根究底,没有跟她争执到动手推人,没有为了她的安危千里迢迢地从秋猎围场赶回京里,也没有为了她而搞得自己不知所措。”
她听得有些迷糊了。武灵阿这是在抱怨吗?“对不起,我好象……把你整得很惨?”可她有做什么吗?没有啊。
他倒头埋入她肩窝里,掩饰自己心头一波无奈的笑意。这种淡淡的甜蜜,难以言喻的满足,是从何而起?
“齐娃,我从没有带任何人跟我一起来这座茶馆,你是唯一一个。”
猛地,她被雷电当头劈入,呆若木鸡。
这一句她听懂了,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我……我吗?”她虽然不想表现得太白痴,还是忍不住伸指指着自己张大的小口。“只、只有我?”
“我在家里完全没有自己的空间,所以有时会想一个人独处,不跟任何人接触。”
“为什么你会没有自己的空间?你在硕王府的院落不是很大吗?”
他眼神微暗,转而揉起她的纤腰。“不说那些。倒是关于你的身分,你也有相当大的可能正是元宁,只是出了意外,想不起过去。”
“哪有那种想不起过去的意外。”大概只有书没念好的人才会在考试当天出这种意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