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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算哪门子寡妇,根本是荡妇!”小挂冲上去一阵狂撕乱爪,弄得美妇尖声惊嚷。“你刚才说我什么?你有本事给我再说一遍!”
“干什么呀!”美妇凶悍地挣扎狂啸。“我头发都要给你拔光了!杀千刀的,你接客就接客,犯贱还怕人讲吗?”
“你再给我讲一次!你再说啊!”
“妈呀,杀人啦!”她痛得扯嗓大叫。“齐娃和小桂要杀人啦!”
“够了,小桂!别……”齐娃正想拉下小桂,却被另一股力道直接拖往厅外,推开涌来看热闹的左邻右舍,远离此地。
回硕王府的路上,齐娃又是气恼,又是挫折。她要武灵阿看的不是她生活中这么低俗吵闹的一面,她想要他看看她的自力更生,听听她的想法,拜访一些不错的朋友们,让他了解她的过往和生活中美好的一切。
好好的一次分享,就这么给毁了。而他的反应,更让她的心沉到谷底。
问他是不是在生气,他不理。
问他想不想去她平日活动的地方逛逛,他不应。
问他是不是原本就不想和她走这一趟,他也沉默不语。
还以为,她可以凭着坦诚和努力,改善他们先前恶劣的关系,结果只是她在一头热而已,武灵阿根本不想改善什么。
他也早就说过,他累了。是她自己无聊,才会自讨没趣。
极度落寞的心情,使她在下了马车后才发现他们抵达的不是硕王府,而是一座临湖而立的雅致茶馆。一看就知道,不是她和小桂那种市井小民进得来的地方。
“这是哪里?”她急急跟在武灵阿背后悄声问道,左顾右盼,一副作贼心虚貌。
“老位子。”他淡淡对斯文恭候的跑堂倌吩咐一句。
“是,一切照您规矩。”
齐娃紧张地连忙追上武灵阿,偷偷牵住他的衣袖,企图显示他们是一道的。这跑堂倌看来就像惯于伺候大人物的角色,不仅对从不带女客同行的武灵阿无有任何诧异,对他手上拎的大铁壶也视而不见,依旧彬彬有礼。
齐娃一路跟着武灵阿上楼,挑空的豪华楼层将楼下卖唱女子的歌声荡漾成悠远空灵的音韵,回旋复回旋,泛成邈邈返响,如梦似幻,似近还远。
偶然间,心似缝,梅树造。
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
生生死死随人愿。
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
守的个梅根相见。
齐娃坐在三楼临湖的楼阁里,听得怔仲痴醉。小桂唱过这出折子戏,她爱极了,可少不更事的小桂唱不出楼下女子饱经情思纠葛的感伤。
她也像曲中旦角心境一般,拚了命也要寻到自己的梦中情人。可惜,梦中情人她是寻到了,此刻也正坐在她桌边另一侧,却咫尺天涯。毕竟,梦境是带不进现实里的……
“又在发什么呆?”
齐娃眨眼回神,竟看到桌上摆满精致茶点,连酒也备上了,却无人伺候,反倒由武灵阿在亲自为她倒茶。
与他搁在另一旁凳上的大铁壶相较,里头廉价的茶水和他此刻斟上的极品,形成悬殊的对比。
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人处在什么样的世界。别说是武灵阿的形貌与气韵,就连他修长的手指都带有优雅而尊贵的美感,一举一动,风度翩翩。
他是梦一般的贵公子,就在她眼前,在她身边,一个伸手可及的绝俊幻影。但再美的梦,也终有清醒的一日。
“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武灵阿。”
也该是散戏时分了。
第九章
武灵阿神态从容地将脚边小炉上烧着的热水再注进茶壶里,泡满整壶香气。
齐娃犹豫地观察了半天,见他还是那么优雅闲适,一点反应也没有,八成是根本没听见她刚才嘀咕了什么。
“武灵阿,那个,我说……”咳嗯,喉咙不太顺。“我想我们就到此……”
“自己来。”
“呃、喔。谢谢。”她必恭必敬,接过圣旨般地领了筷子。“回到我刚才说……”
“要什么自己动手,在这里,没人伺候。”
“为什么?”
“我在这里一向如此。”
“就是先前那个跑堂倌说的什么……一切照你的规矩?”
他一面垂眼小酌,一面替她碟里夹些细致点心,怡然自得,她却很是失落。
看她一副垂头丧气的德行,他状似无所在意,实则心中满是焦躁。他实在不懂她,可他已经尽力向她表达一切,尽可能地为她做了所有的事,为什么他的心意还是跨不进她的世界里?究竟是哪个环节有问题?她到底还要他怎么做?
“你就这么不想待在我身边吗?”
齐娃怔然,望着武灵阿凝视杯水的严肃神色,有如他正全力探究其中的宇宙。
“我想,重点是,你希望留在你身边的是谁吧。”她不自在地垂着长睫咽紧喉头。
“是元宁格格,还是我?”
“你就是元宁。”
“我也希望我是。”
他拧眉转望她尴尬而无奈的笑容。
“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固执,却又好羡慕被你固执坚守着的人。你就这么喜欢元宁格格吗?”
“什么叫喜欢?”
“想和她在一起,和她分享一切,即使是琐碎不堪的东西也能谈得津津有味……”
“这些事朋友就做得到。”
“而有些感觉是朋友无法取代的。”
“那是什么?”
她无法回答,因为连她都很迷惑。为什么别人无法取代武灵阿给她的感受?同样是陪伴,可若非武灵阿在她身旁,任何人的陪伴都还是会让她感到心头有些空空的、有些落寞。一看到武灵阿,哪怕是他吓死人的阎王脸色,她的心就会兴奋地振翅飞翔。
“你让我……变得好奇怪。”以前她从不会这样的。
他不悦地抽动了下脸部筋肉,却力持静默。
“我本来只是帮四贝勒和你们家处理一下困境,既没打算贪图什么,也没想要留恋什么。可是你,让我开始有了……不当的念头,而且,变得心胸很狭窄,很爱斤斤计较又……”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此刻得耗费多大的定力,才能克制自己别一掌捏碎手中茶杯。他做了什么,得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罪名负起责任?不当的念头、心胸狭窄、斤斤计较……怎么她自身的问题,全变成是他的错?
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甚至,只要你一不在我就变得恍恍惚惚,什么事都不能好好做……”
“你能不能直接说明白你到底要我怎样?”
“你可不可以喜欢我?”
武灵阿怔住,浑身胀满的怒气顿成一片空白,愕然瞪视缩着双肩懊恼自己一时失言的小人儿。
生平第一次,他彻底傻眼。这些天来,他们之间又是争执又是对骂,刚才也还抱怨连连。怎么倏地峰回路转,竟爆出这么句意外炸弹——
你可不可以喜欢我?
他无法理解地楞了好半天,才渐渐确定自己听见了什么,正想开口,她就头也不抬地先一步急嚷。
“你不用回答我!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别放在心上!”她丢脸至极、羞愧至极,捏在双膝上的小拳头都渗出汗意。“可是,你跟元宁格格的婚事,我真的帮不上忙!我没办法……这个格格角色,我只能演到此为止!”
她演不下去,再也撑不下去。她没办法面对自己痴心仰慕的男人,同时承受他对另一个女人执着的眼神。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以为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很满足了。但,感情似乎有它自身的坚持,逼得她愈来愈贪心,酝酿出强烈的独占欲。
“你在吃元宁的醋?”
即使他问得极其轻柔,这羞辱对她仍如雷亟炮轰般地震撼。她骤然起身就跑,却被他以更猛迅的手劲一把扣住,轻松地悍然拉回凳上就座。
齐娃看都不敢看他,心有不甘又气息混乱地盯着满桌佳肴,随他冷嘲热讽了。
反正她是走定了。出了这间茶馆大家就各分东西,她再也不碰他们的豪门闲事。武灵阿遐想她什么就随他去,反正这是最复一次,咬咬牙就忍过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还没回答我。”他低吟,蜷紧掌中捏着的柔软小手。
齐娃不高兴地企图挣扎抽回柔手,却被他愈发钳紧,冷静压制着她的抗拒。她又是挫败又是难堪,急得眼眶浮上一片水,赌气地死瞪着桌面,看似想把整桌都给掀翻了,实则是想急急躲到下头去,没脸见人。
她真是无聊透顶了才会这样拚命地想跟他谈天,结果咧,谈来谈去,不是她自己在一头热地聒噪,就是搞到这种自取其辱的下场。
自作自受!
“我们快点回硕王府去吧,省得福晋……”
“我在等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