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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孪生姊妹呀……又不是双黄蛋,街上随便挑挑就碰得到。我看你戏本背太多,脑子有些迷糊了。”
“你听说过孪生子的习俗吗?”
小桂干嘛阴森森的,害她觉得有些凉意。
“一胎双胞可不是什么好事,多少有些恶兆的意味在其中。所以,有些地方的习俗是丢一个、留一个,省得一个福分被剖为两半,孩子会养不大。”
“你、你、你乱讲,硕王府里的大贝勒和二贝勒就是双生子,他们不也照样活得好好儿的。”
“可是一个在京为官,一个却远戍边关,符合了一个丢、一个留的状况。”
“你不要这样讲话,像是什么……鬼故事似的。”大白天里密闭的厅堂都变得有些幽暗了。
“通常被丢的那个,都会当做是恶兆的化身,留下的那个就是丰丰富富的福分,所以大家都会略掉那个被丢弃的,不提他、不管他、不认他,当他是完全不存在的。”
齐娃被这话激起了寒颤,不太愿意细想这一切和她的人生多么吻合。
“你都没想过吗?一个长相相同的人是多么难找,四贝勒的人马为什么两、三个月的工夫就追查到你身上来,拉你入府?”
“你会说愈离谱了。”
“事情显然不单纯。”
“也没那么复杂吧。”她不喜欢这种圈圈套套的感觉。“不管怎样,我就只扮元宁格格到十月底为止,下个月就走人。”
“武灵阿贝勒呢?”
齐娃的果决顿时委靡不振。“我、我不是说过了吗?他认为,我就是,就是元宁格格。”
“我问的是你的看法!他扯他的,难不成你也跟他一起胡涂,真把自己当元宁格格看来?”
她实在很不喜欢小桂的说法,却发觉自己的沉默不像愤慨,倒像困窘。
“你可别假戏真作了。”他继续残忍。齐娃的身子给武灵阿夺去之事,他尚可容忍,毕竟他们这种低贱的百姓没有清白的权利,可齐娃的心不能也丢给武灵阿!那是他的!“他们那些豪门世家,多得是本钱可以挥霍,可我们没有。我们一不小心,就什么都没了,直直往社会的最底层堕落。”
“我不会是堕落的那一个。我——”
“你已经是了!”他不给错愕的齐娃任何反驳的空隙。“你用自己的身子来换取荣华富贵,不叫堕落叫什么?”
她慌乱得不知该看向何处,努力拚凑混杂的思绪。“我才……我从来没有这念头,我也不希罕什么荣华富贵……”
“谁会相信你的狡辩?我都不信了,你以为武灵阿贝勒会信?”
我不相信你。
武灵阿曾当着她面说的这句话,狂悍地在她脑中震荡。他不相信她,而且始终摆明着这立场,却在占有她的身子后再也不提这话。这能代表他就此相信她绝无攀权附势的邪念吗?不见得,他只是没再把他的不信任说出口而已。
“我不管他信不信我,或……对我有什么其它的看法,难道就没有别的可能性吗?”
“例如?”
她无言以对,却红透了脸。
小桂冷哼。“你以为他那种男人会对你这种女人动感情吗?”
“我只是说,或许会有这、这种可能性。”
“就算那样,他喜欢的人也不见得就会是你。你自己说说看,你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吗?”
她给小桂这一问,忽然没来由地恐慌起来。是啊,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我从他侍女那里串到另一项重要消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底牌亮出来,早早教她死心!“武灵阿贝勒的舅父一家,已经在私下准备他和千佳郡主的婚事。”
齐娃当头被泼了整桶冷水似的,愕然凝住。
他和千佳郡主?怎么可能?
“千佳郡主是他舅父的掌上明珠,他们表兄妹俩又门当户对,是元宁格格以外的最佳人选。”
胡说!若真有这种事,她怎会完全看不出来?她……多少也算挺了解武灵阿的。
“武灵阿贝勒的母系家族那方,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似乎早就看守你是冒牌货,也根本不认为元宁格格会有被找回的一天。所以她和武灵阿贝勒的婚约,形同虚设,不会有成亲的那天。”
“但也不见得这个新娘人选就会由千佳郡主顶替。”她虚弱地顽固抗辩。“因为……根本看不出他对千佳郡主有意思嘛,加上这事他又还没亲口同意……”
“他也没有反对。”小桂凌厉反击。“况且他在王爷、福晋心中向来是个孤僻却听话的儿子,父母之命,他哪会反对!”
话是没错,但她认为情况一定不会如此,一定不会!可是,她也找不到理由证明她的坚持是正确的……
“承认吧,齐娃,你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是个床上的玩伴罢了。”
她才不这么认为,她也不接受这么廉价的角色。式灵阿对她,有可能是真心的!
“你为什么还看不出你在他心中分量有多轻?”小桂转而苦口婆心起来。“这府里的人都知道他随皇上秋围狩猎去了,为什么唯独你,他交代都不交代一声?”
“因为、因为他……”
“不是因为他怎么样,而是因为你。”他打断齐娃企图圆场的机会。“贝勒爷出外办事,有必要特地告知下人一声吗?”
齐娃僵住。
“为什么他的亲朋好友都知道他的行踪,他却什么也没跟你说过?”小桂故意放她好长一段时间沉默思索,而后假意长叹。“你还在这里天天苦等什么?你跟那些在小跨院里等他宠幸的侍寝们又有什么差别?”
齐娃静静的,没有什么反应或表情,有如神游太虚,只留着空壳在这里。小桂也不动声色,以狩猎的眼神盯着她的侧面。
“武灵阿真的决定改和千佳郡主成亲吗?”
“至少他们已经交换庚帖了。”
听得这句,齐娃已不再多做任何表示,寂然起身,毫不犹豫地回她的居处去。
已经交换彼此的八字了……这婚事,哪还会有转圈余地?
“宁宁,你这是做什么?”硕福晋没想到一踏进齐娃暂居的瑞云阁,就看到她正收拾细软的景象。
“我想,我该回去了。”
“我不是说了吗?病没养好前,你哪也不去。”她悠悠笑着按手在齐娃冰凉的柔手上。
“我已经全好了。”
“你这孩子。”福晋当她是在使性子似地假作训斥,弯着美眸朝她连连甩着食指。“既然你身子好多了,就到我那儿去,陪我聊聊。我叫小厨房准备了火锅,还有又酥又脆的烤鹅和酸奶,都是你爱吃的。”
她不想去,只想尽快远离。可是辜负她一片真心的是武灵阿,不是硕福晋,她不能把情绪发泄在一直对她很好的人身上。
温馨而热呼的午后火锅小宴,有硕福晋的热情与疼惜,有大少奶奶和宝钦少爷的温柔话题及和煦笑语,但没有一样点亮得了她郁郁寡欢的容颜。
地努力适时牵起嘴角,想办法听进这些友善的字句。但……不晓得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她很难对外界的一切产生任何反应。
宁宁,来吃片山鸡肉。
好。
元宁,喜欢昨儿个我们点的那出戏吗?
喜欢。
今年天冷得好早,还没冬至就得生白炉子取暖了。
是啊。
众人的笑语,为什么听来这么远?连她自己不知所云的流利回应,也感觉好远。恍惚中,倏地一句耳语极亲近、极清晰、极具震撼地传入她灵魂里——
“武灵阿今天就会回京返家。”
听见她一直躲避的那个名字,被压抑住的情绪差点翻涌上来。
“他回不回来,已经不关我的事……”
“怎么,他不回来时你天天追问,他一回来你反倒冷淡起来?”硕福晋笑得眉眼弯弯,实在喜爱孩子们为情别扭的神态。
不行,她绝不能在他们面前落泪,不能再引发任何关切。
“对不起,我先离席了。”她果决起身。
“宁宁?”
“谢谢福晋您这段日子的照料,我才能这么快康复。既然我身体没事,也不好……再多打扰,就此告辞。”
“你不等着见见武灵阿吗?”
她倔着温弱的小脸,把颤抖的下唇紧紧咬在齿内。“对不起。”
“宁宁!”
齐娃丢下一屋子人的错愕呼唤,旋身奔离。
这里不是她该存在的世界,那就别留下太多人情牵绊。要割舍,就一起统统割断,不要拖泥带水的,最后伤到了始终关爱她的人们。
“齐娃?”候在远方庭角的小桂愕然追上来。“怎么样?”
“我们走吧。”
看她勇往正院方向前行的快步,他忍不住兴奋地试探一下。“回四贝勒府邸,还是直接回小豆腐池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