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安迪,还有保罗,她可真忙啊!维恺实在没心情寒暄,拉着紫恩的手臂说:「 我必须和妳谈谈,私下的。」
又是谈谈?!在众目睽睽下,紫恩不想和他拉拉扯扯的,只有跟着他走出酒馆。
安迪和保罗张口结舌的看着他们走出去,等他们要有所行动时,美人已经被带走了 。
乔安妮愣愣地擦着酒杯,心情如调壤的酒般发酸,她从没看过维恺这副德行,在他们 交往的过程中,曾经欢笑、曾经争执,但维恺都没像这样闹脾气过,就彷佛要失去理智 、失去控制力般,他竟然还说紫恩一点都不重要……乔安妮并没有被虐待狂,但她多希望 这股怒气是针对自己,除去那极强的理性屏障,她或许才能真正探知他的心中究竟有没 有火与热?
***
走出温暖的酒馆,风钻进毛衣,街道一下子变得好冷。
维恺放开她的手,领她到对面一家有着昏黄灯光的小咖啡店。飘在空气间的咖啡香 ,像清醒了他的神智,方才在酒馆里看到她和两个男人谈笑晏晏的愤怒,突然变成一幕 可笑的荒谬剧。
他掩饰自己的心情,用一种再平常不过的态度说:「对不起,又要请你忍受这全世 界最差劲的经验了。」
他是在表现幽默吗?紫恩不太了解他情绪的转变,一坐下来便小心翼翼的说:「你 到底有什么事?」,维恺看着光影下的她,真的二十二岁了,再没有少女的青涩稚气, 脸上的光泽粉嫩如蜜桃,柔媚的眼睛散发着坚定的自信,宽大的毛衣下藏着的是一副成 熟的躯体,她再也不会和他打闹、娇嗔,像没大没小的兄弟一样,她只是坐在那里,美 丽而沉静,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不要嫁,我才十六岁,还没长大……六年前的话,言犹在耳,如今她已长大,并 且把自己送到他的面前来……维恺的身上又莫名的起了一阵燥热,幸好女侍走过来,及 时解了他的尴尬。
两杯咖啡放在桌上,紫恩正要开口,他就抢先说:「妳记得我们第一次偷喝咖啡的 情景吗?」
维恺的灵感是来自今天所看的照片,他、紫恩和南非女佣站在草坪前面的那一张。
紫恩不明他的用意,但提起童年,人人都缅怀,她也忍不住放松说;「记得,在南 非的时候,我们想学大人喝咖啡,却忘了加糖,苦死了。后来,你把剩下的咖啡倒在一 起,送给阿莱沙,眼睁睁地看她喝下我们的口水。」
「所以,那次喝咖啡,也是全世界最差劲的经验。」他接下去说。
又是这一句!此刻的他好像要表现友善,但又隐藏着心机,能够有机会和他好好说 话,是她的希望,但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维持目前的气氛。
他喝一口咖啡,目光停驻在她身上。
紫恩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再次问!「你找了我一天,到底要谈什么?」
维恺放下杯子,移开视线。大概是错觉吧?紫恩竟看到他脸色有些暗红。他干咳一 声说!「呃!有两件事……或者三件吧!」
两件三件都分不清!紫恩想笑却不敢笑,很正经地说:「第一件是什么?」
他看她一眼,似乎已恢复正常,「今天我回到长岛,才发现妳搬走了,真的是因为 我上次在杜弗所说的那番话吗?」
紫恩学的是芭蕾,强调展现内心真实的感情,所以不太会说谎,这也是六年前把求 婚的事弄拧弄僵的原因。她支吾一下说:「你讲的也没错,多年不见,一来就又住又吃 的,总是人打扰你爸妈了。」
「妳干嘛那么听我的话?反正妳住的是我父母的房子,他们不嫌麻烦,妳又何必搬 走呢?」他心急的说!「结果害我被骂一顿。」
他会被骂才怪!紫恩耸耸肩,「我搬我的,可没有牵扯到你喔!」
「那妳搬回去吧!不然,我的耳朵以后可不得清静了。」他说。
他是说真的假的呀?心中纳闷,但她仍摇摇头说:「其实,早在伦敦时,我就找到 住处了,谁知道你爸妈恰好在台北,我打电话回去时,他们就非要邀我去住长岛。我们 于家从来不想利用简家,如果我晓得你们在纽约,我一定不会来的,若是非来不可,我 也会离你们远远的,不会让你看到。」
他在纽约,她就不来?维恺听到这段话,下意识的把咖啡杯握得死紧。没错!他在 很早以前就将她列为见面会伤感情的人,但此刻由她口里说出,竟引起他莫名的心痛, 只想狠狠的反击。
紫恩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绩说!「结果很不幸,我来纽约,也见到你了,彼此弄 得很不愉快,所以,我搬走,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吗?」
她再见他,是不幸?紫恩就有这能耐,一句话就把她的血压逼得升高,情绪到达沸 腾的边缘。他努力地克制自己冷静的说:「妳现在搬到哪里?」
「杜弗剧院附近,交通方便,用走的就到了。」她说。
曼哈顿的房子良莠不齐,好的住不起、差的不能住,有的地方金碧辉煌,有的则形 同废墟,而无论哪一种,都不适合紫恩。他问:「安全吗?」
「当然安全!舞团里有很多人都住在那一带,大家彼此照应。」紫恩过度轻快地说 ,心里却想,这与你何干?
「包括保罗吗?」他阴沉地再问。
他的口气好怪,她忙岔开话题,「你说还有第二件事,是什么呢?」
维恺突然有想抽烟的冲动,六年了,他能掌握生活和事业,但控制紫恩的技巧,似 乎仍然没有进步,她总能一溜烟地就跑到他所不及之处。他不自觉的送出轻叹,「第二 件事,是关于方安迪的。」
「方安迪怎么了?」她不解。
「妳和她是认真的吗?」他问。
紫恩的脑袋转了两圈,才弄清楚他的意思,忍不住惊愕地说:「我和方安迪?老天 !我才来纽约不到一个月,能和他怎么样?」
「可是安迪却很喜欢妳,立志追求妳,逢人便说妳是他的女朋友,今天你们不是还 一块儿出去约会了吗?」维恺气也不喘一下的说,句句逼人。
「那根本不是约会,我只是想参观州立大学,看有没有选课的机会,恰好安迪是那 里的学生,我请他当向导,就这样而已。我从来没当他是男朋友,更没有接受他的追求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质问我?」她深觉委屈,便稍稍激动地说。
「因为妳误导他!」他说:「安迪是个很单纯的男孩子,妳给他一个笑,他就会想 到婚礼;他可受不了妳利用完他,又将他一脚踢开的自私做法。」
闻言,紫恩的脸都涨红了,瞧他把她形容得多坏!她咬着才说:「我……从来没有 误导他,更没有利用他……」
「既然如此,妳就不该让他带你去逛纽约,答应他出去吃饭,和他上酒馆,这样等 于是在浪费一个男孩的时间和金钱,是很不道德的……」他有些失控了。
居然还扯到道德?!紫恩觉得他根本是在羞辱她,就为了六年前她对他自尊心的践 踏!
与其说她是为了方安迪,不如说是为他自己。
但她没有必要接受这些不实的谩骂,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泪,她颤抖地想由口
袋掏钱付帐,心想,差劲、差劲、差劲透了!
「还有保罗」」」他内心的火仍未熄止。
「简维恺!」她站起来怒声一低喊,咖啡店里的人霎时全看向她,只见她恨恨地说 :「你凭什么过问我的感情生活?我可没问过你和方乔安妮的事,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吗?」
若不是可惜会毁了他身上昂贵的西装,她还真想拿咖啡浇到他的头上!这一次,她 连钱都不付,把所有的尴尬和不堪留给他,算他是罪有应得,自己则跑入黑暗的街道, 发誓永远不要再见到他了!
维恺的确是狼狈极了,好在他们说的是中文,没人听得懂。
在一阵异常的寂静后,咖啡店的老板说:「小伙子,你不追上去吗?」
由玻璃窗往外望,紫恩并没有回到蓝星,直接往霓虹灯深处快步而去。曼哈顿的夜 可不是散步用的……维恺心一惊,丢下钞票就往外追赶。好得很,他是不是又闯大祸了 ?他们为什么每次喝咖啡,都会喝出问题呢?
紫恩哭得运路都看不清楚,他实在是人可恶了,老爱控制她、批判她,这样莫名其 妙的男人,活该他六年前被拒绝!她没有嫁给他是对的,这是托天之幸、托地之福,不 愿嫁的理由早就很明显了,任何人都讨厌他那种嚣张跋扈!
她用力地抹泪,在眼中氤氲的霓虹色彩愈来愈少,不知不觉中,她竟然来到人烟稀 少区,等她注意到时,已是东西南北分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