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最后的吉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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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一种本能吧!维恺竟能越过一段不算短的距离,推开一些人,及时地护住紫恩 ,再撞向墙壁。

  惊恐中,紫恩的脸埋在他的皮夹克里,鼻内充满了皮革及男性的味道,多熟悉又陌 生呀!让她几乎忘记周遭的世界。

  快递男孩弯下腰,来个紧急煞车,最倒霉的是安迪,本来没他的事,因为吓了一跳 ,竟一个不稳地跌坐在楼梯上,摄影机打到他鼻子,痛得他哀哀叫,也流了满脸的鼻血 。

  多荒谬的场面呵!维恺和紫恩顾不得重逢时的尴尬及五味杂陈,全都聚在安迪的身 旁。

  「你还好吗?能站起来吗?」

  快递男孩十分慌张,若有人受伤害,麻烦就大了。

  紫恩因为自己脚的关系,包包里都会随身准备了一堆药膏和绷带,连敷袋都有,她 快速地替安迪清除血迹,又给他小冰袋止血,安迪早就被她的美丽和温柔吸引住了。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妳是护士呢!」维恺忍不住嘲讽说。

  这就是他们六年后再见所说的第一句话吗?紫思想哭,又想笑,他可知道她必须像 护士的原因吗?

  她很庆幸有个倒霉的人让她忙碌,使得她可以假装不认识维恺,不必和他对「对不 起!」快递男孩一直道歉。

  「小伙子,你滑太快了。」维恺说。

  「我……我没事了,只可惜我的摄影机,毁啦!」安迪站直身体说。

  他们并没有要求什么赔偿,快递男孩松了一口气,单排直轮一滑,又消失在人群里 。

  安迪完全忘了此行的目的,笑咪咪地对紫恩说:「能让如此漂亮的小姐疗伤,真是 我的荣幸,有空喝一杯咖啡吗?」

  「安迪,你可以回去了!」维恺极不高兴地说。

  「唔……」安迪这才清醒般的说:「对、对!你可别对人家太凶喔!」

  太凶?!紫恩望着安迪依依不舍的背影,再回头,就发现维恺一直盯着自己,脸上 毫无笑意。她不安地扯着背包上的钥匙圈说:「呃!我得赶去练舞了。」

  「我要和妳谈谈。」他的样子依然很严肃。

  谈什么?不许她留在纽约吗?紫恩嗫嚅的开口,「我……」

  「又犹豫了!」他又是用那种讽刺的语气,「我要借的只是一杯咖啡的时间,又不 是一辈子,妳不必紧张成这样。」

  紫恩无言以对,只好随他到附近的小店,两人各点了一杯咖啡,任浓浓的香气在彼 此之间弥漫着。

  在放糖的时候,紫恩偶然看见他手掌中有几道刮痕,而且还渗着血,忙说:「你也 受伤了!我这儿有绷带……」

  「不必了。」维恺一张俊脸臭得很,他紧握着掌心说:「一向照顾别人的人不习惯 被照顾,相反的,一直被照顾的人去照顾别人,感觉很怪异。」

  这绕口令似的一串话,若不仔细听,还真听不明白。等紫恩弄清楚他的意思时,心 里立刻有一种被刺的伤感,脸也一阵红、一阵白地说:「你今天若是来意不善,我就不 陪你谈了。」

  哈!小护士不见,骄纵的本性又回来了!维恺不动声色地说:「我会来杜弗剧院, 并不是偶然的。」

  「呃?」紫恩拿起的背包又放下。

  他喝一口咖啡,把以为老爸有外遇的前因后果简单地告诉她。

  「天呀!把我当成简伯伯的情妇?未免太有想象力了吧?」紫恩本想故作镇定,但 事情实在是人滑稽,她忍不住笑出来说:「你千万不要让简伯伯晓得,不然他会气坏的 。」

  她的笑声仍清亮如银铃,笑容仍美如天使,令维恺有一种置身从前的感觉。

  「这都要怪你们瞒着找,妳来纽约多久了?」

  「两个星期了。」她回答。

  「一直都住在我家?」他又问。

  「我本来也不想打扰的,但你爸妈好热心……」瞧他如法官审案般,逼得她想辩解 ,「我很难拒绝。」

  他彷佛没有听到,内心算着日期说:「我上次回长岛吃饭,他们连提都没提到…… 还有,有个清晨我打电话回去,是妳接的,对不对?」

  「对。」她只能承认。

  「居然还说我拨错号码!」维恺得理不饶人的说:「为什么要偷偷摸摸,一副做贼 心虚的样子呢?」

  做贼心虚?他说得可真难听!紫恩尽量保持冷静,不失风度地说:「我才不需要心 虚,你爸妈口里不提,必有他们的考量,我呢?不过是尊重他们而已。」

  「如果我是妳,就不会随便利用两位老人家的好心。」维恺从方才发现紫恩起,心 情就始终无法平静,加上欺瞒,和先前所以为的外遇,又开了一场笑话,生活好似一下 子起了波澜,让他讲话也失去了分寸。

  「你是什么意思?」紫恩也闻到那股火药味。

  「不是吗?维恺照顾紫恩,你们于家就是老在利用简家。」他冷笑地说:「六年来 完全不相往来,怎么紫恩一要到纽约,就会找到简家?吃我父母、住我父母,早上还有 专车接送,不就省了一大笔费用吗?你们当然怕我知道,因为第一个反对的就是我!」

  他这不但是羞辱到她,还批评到她的爸妈。好几年来,紫恩都没有当场想哭的冲动 了,但此刻,她忍着泪,用颤抖的唇说:「简维恺,和你喝咖啡,是全世界最差劲的经 验!」

  说完,她便丢下一张钞票,到底多少,她也不清楚,然后就气冲冲地冲出小店。

  维恺望着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对街,又看着二十元的纸钞半浸在咖啡里……老天! 他们竟像两个孩子般的吵架?

  他已经二十五岁了,创办过科技公司和酿酒学校,更是一家酒馆的股东,可说是事 业有成,怎么在遇到紫恩短短的一小时中,又变回那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呢?

  他其实并不在乎紫恩住哪儿,只是气她突然又闯回他井然有序的生活里,没预警的 、直辣辣的,连问一声的礼貌都没有。

  就如同六年前那么莫名其妙般,诚心诚意地求婚,想长相厮守、想照顾她一辈子, 却被拒绝得好狼狈;不只如此,以后她还见了他便躲,更找借口搬到同学那里去不肯回 家;最后,连他上飞机也不愿意来送行。

  在洛杉矶时,维恺仍怀着一丝希望,以为她的不在,会引发紫恩的强烈思念,但她 没有,不仅没信、没电话,当他找她时,她人都跑到日本及大陆去玩,像是只快乐的小 鸟。

  他到东岸时,听见紫恩进入唱片公司受训,才算彻底死心,认清紫恩变了,变得虚 荣,爱受众人瞩目。而或许这就是她的真面目,那个在他心版上的紫恩,根本就是他幻 想出来的。

  随着时间的增加,他的想法更加根深柢固,连带的也影响他对所有女孩的观感。从 大学到研究所,他不时有着固定和非固定的女朋友,但对每一段感情,他都无法真正的 投入,现实与理想之间老是产生矛盾。

  比如乔安妮,理智说她很好,开朗大方,有旅馆经营的长才、有华埠小姐的美貌,是 优质妻子的人选,但「结婚」二字他就是始终说不出口。

  结果,拖着拖着,紫恩又搅了进来。他伸手要拿皮夹付帐,伤口传来隐隐作痛。瞧 !才没一会儿工夫,她就有本事弄得他人仰马翻,连安迪也遭到无妄之灾。

  紫恩变了吗?他不懂她为何从演艺界回到舞蹈界,也不懂她为何由伦敦来到纽约, 但她二十二岁了,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想到此,维恺忽然觉得全身窜过一股燥热, 像有什么非分之念要冒出脑海似的。

  不!他浪费在紫恩身上的时光还不够多吗?反正她住的是他父母家,又不是他家, 急什么、恼什么呢?

  那头的紫恩走到练习室,心仍沸腾着,一个男人的没有风度,可以六年都没改进吗 ?看他如何将她形容成没品行,又不堪的女人,这种恶意的欺负,难道就为了她的拒婚 吗?

  贾塞德的诗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什么「仍有一股明显且温暖的情脉,由这里流向他 」,她不但没有感受到情脉,反而连最基本的善意都缺乏。或许,由于她和维恺间从没 有真正的爱,彼此的情分会被时间、距离及误解杀光光吗?

  难怪彼此的了解、体谅不曾存在,那么,她失落了什么?又怀念什么?她年轻的生 命,彷佛比走向坟墓的吉赛儿还虚空呀!曰这天,正好排的是第一幕,一大堆幽灵女孩 。

  布景一拉开,蓝紫色的湖水、蓝紫色的树林,月光洒下细网,远方有飘忽的白影。

  注意啦!在森林深处有着幢幢鬼影!一个过了子夜,不可以接近的去处!

  幽灵的舞宴,是不可看的,因为观者必死。那些栖恻无休止的舞,可不属于阳界生 者的眼睛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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