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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打扰你们的游兴。大家好好玩吧!回学校见。”

  他转身走出小亭,每个脚步都沉重地踏在璇芝心上,她来不及阻挡,一种可怕的思绪就闯进她的脑海……若去年没那些风波,如意婚约顺利,牧雍就是她依靠一生的丈夫,而她的丈夫现在却和其它女人在一起……

  那醋意如此清晰,她可以感受到那蚀人的痛苦。强作镇静,她回过神,耳旁传来的偏偏还是牧雍的名字。

  “哇!一向标榜自由恋爱的徐牧雍,真的找到自己真心所爱了吗?”李苹惊叹地说。“不会吧!那位曹司长是曹锟的远亲,也是牧雍最痛恶的北洋军阀,他应该不会喜欢那种人家出身的小姐。”黄时兼很中肯地说。

  “那位曹小姐看起来挺漂亮新潮的。”

  秀仪说:“据说她是平津社交圈的一朵名花,追求者可排到西直门外。”

  “那当然!娶到她可以说是鲤鱼跳龙门,他们曹氏家族现在可是红极一时,连段祺瑞都要闪一边去了。”克宇说。

  璇芝实在听够了,她拉开椅子说:

  “我累了,想先回去。”

  “那么快,我们待会儿还想去逛天坛呢!”庆兰说。

  “你们去吧!我自己知道路。”璇芝不等众人说话,就步下阶梯。才转过山径,克宇就从后面追来,手上还拿着她遗忘的丁香花和白杏,并笑着说:“他们一致决定,由我陪你回宿舍,时兼和何虔陪三位小姐继续玩。”

  “这怎么好意思?你还是和他们一块儿去吧!”她说。

  “天坛我已经去过好几趟了,倒是你,才应该去看看。”克宇说。

  “我真的是乏了,不想去。”她再一次坚持的说。

  “那我们去天桥看杂技好不好?那儿热闹,也不用走很多路。”克宇建议着。

  “不了,谢谢你,我只想回宿舍。”璇芝耐心地说。

  沿着高高的黄色城墙,他们安静了一段路。

  走过一片广场,避开几头驮着货的骆驼和骡子,克宇突然开口说:

  “你真是我见过最特殊的女孩子,尤其是那高贵的气质。秀仪她们说的没错,你是冬天的一朵梅、春天的杏花、夏天的荷花、秋天的海棠,时时都有不同的风采和韵味。”

  “你不该说这些话的。”璇芝极不自在地说。

  “我早就对你心仪已久,只是苦无机会表达。幸好秀仪她们的安排,我才能亲自说这些话。”克宇说。

  “什么?原来这一切都是有计画的?”她瞪着他说。

  难怪她最近常会有意无意的和克宇“偶遇”,在这几次的场合中,她一点戒心都没有,还替他制造独处的借口。

  “虽然这是一个男女公开交往的时代,但要吐露心中爱慕的话,仍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克宇不顾她的惊愕,继续说:

  “尤其牧雍说过,你是极保守又极有主见的女孩子,不能唐突或轻侮的。”

  “徐牧雍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她的脸都白了。

  “他是你的表哥,为了慎重起见,我特别请示过他。他完全同意我的追求,并且愿意担保我的人品和身家,在你和你父母面前多多美言。”克宇没察觉异样,振振而答。

  璇芝心里气得说不出话来!牧雍自以为是什么人?他竟敢这样“安排”她的感情和婚姻?真太过分了!她恨不得此刻骂得他狗血淋头,咒他掉进湖里、跌下轿车,永世不得超生!

  印象中,她从没那么愤怒过,如火穿心,因此咬着牙紧往前冲,几乎忘了旁边还跟着一厢情愿的克宇。

  “我是抱着百分之百的诚意,你是我第一个仰慕的女子,除了一颗热情的心外,就是我这愿意随时为你所趋使的人,做牛做马都在所不辞,宁欣……”克宇兀自动情地说着。

  璇芝实时煞住脚,不然她真要气得一头去撞墙了。

  强做几个深呼吸,她面对眼前这可怜的男子,带点冷酷地说:

  “徐牧雍大概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是订过亲的人了。”

  克宇的脸陡地变得十分滑稽,嘴张合了几次,才吐出字句:

  “你……你订过亲?”

  “是呀!我一岁的时候就许了人家,对方这两年就会来迎亲,所以我是不能谈任何‘交往’的。”璇芝干脆把细节都加上去。

  “牧雍一点都没提到。”克宇看起来有些茫然失措,“可是,这种婚姻没有感情和幸福可言,你还要嫁吗?”

  “我凑巧很欣赏我的未婚夫,也愿意守这个婚约!”她把戏演到底,还带着一抹笑容,有种对牧雍报复的快感。但克宇可惨极了,他彷佛受到莫大的打击,垂头丧气的样子令人不忍。

  璇芝一反平日的矜持,拍拍他的手臂说:

  “对不起喔!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有才气又豪爽,只可惜我已订了终身;不过,天涯何处无芳草,北京城那么多姑娘,总会碰到你的有缘人。”

  “不必安慰我,我是个能够接受失败的人,无缘就是无缘,我绝不强人所难。”

  他苦笑说:“我最气的是牧雍,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害我出了那么大的糗。”

  璇芝只要不做声,必会造成两个男人之间的心结及芥蒂,但她的心尚未如此狠毒,只有委婉地说:

  “牧雍是我极远的表哥,并不清楚我的事,他所说关于我的部分都是不准的,你不必向他打听我。”

  “所以,他也不是有意瞒我的。”他自己下结论说。

  “嗯!”璇芝用力点点头。

  那日,克宇仍很有君子风度地送她回学校,两人一路谈着,气氛很友善,也比以前热络许多。

  待璇芝一人独处,湖畔种种的情绪又回来,扰得她什么事都没办法做,而那愁绪多半是牧雍和曹小姐双双离去的情景,还有他要将她“推”给刘克宇的事实。

  她在房间内不断地来回踱步,但愈走愈窄、愈想愈闷,好象她那找不着出口的痛苦及迷惑,只能发出声声怨叹。

  ※ ※ ※

  牧雍也在梧桐树下来回踱步。

  他是曹司长的座车一到胡同口,家门也没进,就骑着自行车往女师飞奔而来。他不知道宁欣回来了没有,但他人就是一刻也静不下来。

  然而,自行车才停下没多久,就偏偏被他撞见克宇送璇芝回宿舍的场面,他们两个单独相处,又谈笑风生,看得牧雍七孔生烟,人像要烧起来一般。

  这个璇芝也太不知避讳了!虽说现在讲究自由开放的风气,但女子仍要顾及名节,她这样随意和男子走在大街上,成何体统?至少她和他的如意婚约尚未结清,总要有些顾忌吧?

  还有克宇,太不讲朋友道义了!他不是一直暗示璇芝是追不得的吗?克宇竟还当他的面,带她去游山玩水,还敢大言不惭的说君子不夺人所……呃……反正很不应该就对了。

  他这一生从没像这样失去控制地愤怒过,但气归气,他的内心深处仍有一丝理智告诉他,他没有理由来干涉别人的自由交往,所以他不敢真的唤璇芝出来问话,只能在她的窗外像个疯子般猛绕圆圈。

  璇芝打开窗子,想看梧桐树,却看到立在树下望着她的牧雍,两人四目交接,全是藏不住的苦涩。

  他是来监视她的吗?他还敢来?璇芝心如浮涌的潮水,漫湮一切,还来不及思考,人就走出宿舍。

  “你……你又来做什么?”她一见他,就冲出口说。

  “我正好看见你和克宇状似亲密地走回来。”他的语气中有很明显的指责。

  “你没资格管我!”

  这话对璇芝而言无异是火上加油,她更愤怒地说:

  “你自己还不是在外面公然和曹司长的女儿出双入对吗?”

  “我那是应酬,旁边还有许多人在场,我和曹小姐从来没像你和克宇这样单独走在一起过!”牧雍回驳说。

  “单独在一起又如何?还不都是拜你所赐?!”她提起就一肚子怨!

  “你竟鼓励他来追求我,不但用了‘同意’两个字,还更扬言要‘担保’!你这不是太过份了吗?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我……我并没有……”

  牧雍解释不下去,只说:

  “无论如何,不用我的‘同意’和‘担保’,你似乎已经答应克宇的追求了。”

  他把她当成哪一种女人了?处处招蜂引蝶吗?看到他那自作聪明的样子,璇芝连否认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绞着手帕,站稳脚步,用一种不让自己崩溃的口吻说:

  “答应或不答应,都与你无关,我没有义务向你表明什么!”

  又是那拒他千里的倔强面孔,从一开始,他们就很不对头,这种不对头又引起他的痛苦,让他必须去挽回彼此间的劣势。

  他忍住心中的焦灼情绪,试图冷静的说:

  “你是没有义务,但我老觉得自己有照顾你的责任。出门在外一切都难,尤其你又是个女孩子家,我只是希望你多小心,别因一时冲动,做出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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