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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该面对的总是逃不掉。森林渐稀,一片枯白静默的麦田呈现在眼前,水塘已然结霜,蓝天下,那栋白色雅致的房子由小而大,而她的泪水也由少到多。

  尤其是想到曾在里面居住的快乐一家人,如今只剩下她一人……那种伤痛,是永难平复的呀!

  马车来到大屋前,却没有停下,反而继续往后面绕,也让维薇有了冷却情绪的时间。

  在认出了马房时,她也同时看到穿着黑披风的柯伦。

  他一脸的笑,已没有前几日的怒容,还殷勤有礼地问:“这几天过得还好吗?我的人有没有招待不周呢?”

  “你的人很尽职,让我们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维薇用上流社会淑女的口吻回答。

  他大笑出声,心情似乎和阳光一样好。

  这时.几只纯种矫健的猎犬跳跃而出,对柯伦谄媚崇拜地吠着、嗅着,他只是对它们摆摆手,便迳自带着维薇走向树下的一匹白色骏马。

  “还记得‘巴腾’吗?”他看着她说。

  “巴腾?”

  维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马比记忆中的巴腾足足大上两倍,但那有着浓密睫毛的椭圆形眼睛,及眼旁星形的褐色斑点,不正是陪她度过无数个欢乐岁月的小马吗?

  “这十年来,它还是那么狂野,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在它的背上待超过一刻钟。”柯伦一边用手轻抚着巴腾,一边得意地说着,雏薇看到巴腾耳旁肌肉明显地一缩,忍不住说:“我猜你一定是用了不少的鞭子和马刺吧?”

  “没错,我对于不驯服的东西,一向是手下不留情的。”他语带双关地回答。

  这是警告吗?可维薇故意装作听不懂,伸手摸着巴腾的背,像是要安慰它多年来所受的苦。

  巴腾最初有点排斥,低鸣了几声,脚步不安的蹬着。

  “我倒要看看,你对它是否还有魔力。”柯伦饶富兴味的说。

  “我还是十年前那句话,它喜欢温和,不喜欢暴力,”她冷冷地说。

  柯伦的反应,是用鼻子冷哼一声。

  她的手慢慢地往前摸,脸靠近巴腾的耳朵,轻唱一些旧时的歌。

  慢慢的,它脚不再蹬,头也不再摇晃,仿佛认出了她的声音,大眼水汪汪的看着她。

  啊!父亲说得不错,巴腾的确是比某些人还有灵性!

  维薇如逢亲人般快乐地跃上马背,完全不顾淑女之姿,已腾则没有一点挣扎,反倒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兴奋,脖子一仰就向前飞奔而去。

  快!快!让我们奔到夏湖之畔吧!她在心中高声的欢唱。

  四周的人,包括马夫、驯狗师、驯鹰师、侍卫,全部吓傻了。

  柯伦则唇角一撇,马鞭一扬,骑上另一匹马追了上去。

  一刻钟以后,维薇并没有跌下来,人马部伫立在夏湖旁,痴痴地望着眼前寒寒湛湛的烟波浩渺。

  柯伦后一步赶到,努力掩饰方才内心里的震撼、只用嘲讽的语气说:“你没有摔断脖子算你好运!”

  “不是我好运。”维薇将脸轻贴住巴腾的颊说:“只是它感受到我的善意,知道我不会伤害它。”

  “善意?”他用不屑的口吻说:“我开始怀疑,或许你真是个女巫。”维薇听见这名词,心一惊,忍不住说道:“这个名词是不能乱用的。”

  “怎么?你还是怕我送你上绞架吗?我还以为你是不怕死的呢!”他意有所指地说。

  “我是不怕死,但不愿意死得冤枉。”她没多思量顺口就说“就像十年前夏湖淹死过的个小女孩。”

  “什么小女孩?”他好奇的问。

  维薇发现自己说溜了嘴,想找话来搪塞时,柯伦又立刻接着道:“哦!我记起来了,你说的是夏贝诺家的大女儿。”

  竟敢说出她的姓,而且还是用如此若无其事的表情!

  维薇隐忍着一腔愤怒说“我见过那女孩,她是那么地可爱善良,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人、事都是美好的。但一夜之间,她的家毁了,人也死了,而这一切都归因于你了,柯伦邦主。”

  她故意重重地强调后面四个字。

  “他们犯了罪,就应该受罚。”他淡淡地说。

  “犯了什么罪?夏贝诺夫妇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一看到柯伦变了脸,她就知道自己又失了分寸,忙改口说,“至少……至少他们对吉普赛人很好……”

  “这就是罪!因为没有人会对吉普赛人好的!”他瞪着眼向她逼近。

  突然,巴腾嘶嘶鸣叫,仿佛感觉到她的危险处境,拔脚便奔向森林深处。

  但在柯伦看来,却以为巴腾终于发了马疯,要甩掉背上的维薇了。

  他大喝大叫,在后面追着,那一刻,他竟发现自己不能忍受见她死亡……不!应该说是,她可以死,但只能死在他的手里,而不是那些笨人和笨马!

  她那美丽的脖子要留要断,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权利!

  如此一想,柯伦立刻发出他这辈于从未有过的关怀语气大喊:“维薇,抓紧巴腾,千万不要放开!”

  维薇其实是可以让它停下来的,但巴腾要继续跑,她也就不想刻意停下来,直到……直到她又看到吉普赛人的营地!

  她抓紧缰绳,巴腾马上乖乖地静止不动。她转过头,眸子亮晶晶地看着逐渐走近的柯伦问:“你又接纳吉普赛人了?”

  柯伦本想臭骂她一顿,但看到她有如天使般欣喜的神情,于是轻咳一下说:“呃!你们吉普赛人像蚂蚁一样,无所不钻、无所不在,我已经厌倦和他们计较了!”

  所以,柯伦或许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坏?她疑惑的暗忖。

  巴腾向前迈进一步,柯伦的手猛力的伸过来,恶狠狠他说:“我不准你靠近吉普赛营地!而且,也不准你向外人说出你是吉普赛人的事,否则你绝活不过明天。”

  唉,才刚说他好,他又马上变成魔鬼,她实在不能随便轻观他呀!

  两人默默地柱回头路走,天色渐渐地沉重,有山雨欲来之势。

  在白色农庄出现在视线之内时,柯伦忽然问:“你小时候常到这屋子来玩吗?”

  维薇直觉地点头,但想想又不对,忙改口:“夏贝诺家的人很好,从来不轻视我们族人,我和夏贝诺家的两位小姐也常常玩在一起。”

  “难怪你会替他们说话。”柯伦像解答了什么疑惑般说:“其实,下令捕杀的时候,我并不在,这一切都是我叔叔计划的。”

  所以,柯伦与她家被抄,父母被杀,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就像他对莉琪,也非直接的闪手,而是政治斗争下的结果?

  她该庆幸吗?她该松一口气吗?

  就在维薇心思翻搅时,柯伦又加了一句:“我若事先知道叔叔要抄夏湖农庄,一定会要求他别烧那些珍贵的古代书籍,要再收集齐全,还真不容易呢!”

  维薇一听,整个人顿时气馁,原未他关心书籍胜过人命!

  她应该学习不可对柯伦三心二意了,狮子永远改不了噬血的习惯,毒蛇永远除不去咬人的癖性!

  同样是欧泽家族,就都是没有情义可言的魔鬼!

  § § §

  那晚,因为滂沱大雨,道路泥泞成一片,他们没办法回到城堡,就寄宿在夏湖农庄。

  波格一定又要胡思乱想了吧?

  面对餐桌那头一脸笃定的柯伦,维薇的脑中甚至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这场雨不会是他命令上帝下的吧?

  她逐渐感觉到那股张力及压力,比在澡堂那日更扰乱人心。在逃不掉的情况下,她只能将话题局限在表演方面。

  饭后,在燃烧着熊熊柴火的壁炉前,她干脆先发制人开口,“我们来练习‘阿波罗和黛芙妮’吧?这几天剧团的人都准备好,只欠缺男主角了。”

  “这都要怪你。”柯伦说。

  维薇不敢再提这件事,连忙转移话题,“你第三幕的台词背好了吗?”

  “你知道吗?你又在指挥我了!”柯伦板着脸孔说。

  维薇咬咬唇,她怎老学不会与他说话的技巧呢?

  但柯伦似乎没有生气;他转个身,再回头时,浓浓的黑发凌乱,深逐的眼眸含情脉脉,原本桀骛不驯的唇扬起,带出一道阳光的魅力。

  转眼间他又成了奥林帕斯山最俊美的神祗阿波罗、然后以低柔的男声唱出:“啊!我举世无双的姑娘!自我能张眼视物,就没有见过像你如此美丽的人儿。你那娇媚的脸那轻盈的体态,胜过翩翩飞舞的彩蝶;你跑时,如清灵的风,发丝似遍洒的太阳光芒。我多爱你呀!以宙斯之子的身分发誓,你将是我阿波罗的妻子!”

  维薇愣了好久,不仅是因为柯伦的说变就变,还因为他的眼眸及歌声中那令人动容的深情,像魔法般罩住她,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柯伦的笑容咧得更大了,用不变的表情说:“维薇,你忘了你的台词吗?”

  “哦!”她本能出声,但没投入该有的情绪,只是生硬的念着:“不!我是阿蒂蜜丝的圣徒!我将永远是一个处女,一个狩猎者,绝不,绝不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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