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闹这么大,最后的帐一定都会算到莉琪头上。这是制造混乱的罪,加上她私出孤儿院,重者有可能被绞死或处以火刑。”果里沉重地说。
“有这么严重吗?莉琪根本什么都没有做,杀人的是那个戈伯,要判罪也应该是他呀!”亚蓓说。
“戈伯是贵族,不会有罪的。”莉琪回答她的疑问,再转向果里说:“难道我永远不能再回塞提城了吗?”
“这要看诺斯怎么处理了。”果里不太有信心的说:“不过,以目前的局势看来,你是永远都不要回来比较好。”
“这怎么可能?孤儿院是莉琪的家,她八岁起就住在这里,你要叫她去哪儿呢?”亚蓓说。
这也是莉琪心里的话。她一直恨孤儿院锁住她,然而,一旦要飞离,却又四顾茫然,没有一点安全感。
“科索磨坊的那对夫妇很值得信赖。”果里说:“你可以先到那儿安顿一阵子,再慢慢想下一步。”
“也只有如此了。”莉琪叹口气说。
“莉琪,我不许你忘记我们,或许有一天我会去找你喔!”亚蓓拉住她的手,声音逐渐哽咽。
“不是或许,而是一定。亚蓓,如就像是我的姊姊,我们过去相依为命,未来也要相依为命。”莉琪拥住她说。
“莉琪,天要亮了,趁还没有人追捕你时,快点走吧!”果里催促着。
“诺斯他……”莉琪迟疑着。
“忘了他吧!他已经给你带来太多的麻烦了!”果里直截了当地说。
再一次的匆匆地逃亡,她人生中的离开,为什么都属于永不回头式的呢?
莉琪流着眼泪,由后面的海岸森林逃出城去。她哭得伤心,一方面是为情同姊妹的亚蓓,一方面是为自己多舛的命运,还有一些是为了伤势未明的诺斯。
她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吗?因为这次舞会,她真的走出孤儿院,但却是以这种狼狈的方式,是否算她与生俱来的命定悲哀呢?
月已淡,星已稀,是太阳的光尚未显透,森林中最黑暗的时候。她心事太多,早已顾不得害怕或疲累,只有一步挨一步的向前跨。
这些年来,多少次,她站在海崖边,想一直走下去,不再回孤儿院,但,她又能去哪儿呢?
曾经,她指引隐面侠这条路,想像他来去自如的广阔世界,没想到她也有用到的一日;而在这出了大事的时候,劫富济贫的他又在何处呢?
莉琪在心思混乱中,居然也走到了主要道路。
此时天刚亮,充满泥泞车辙的黄土路上,已有在城邦间奔波的人。果里叮咛她要她千万走在大路上,因为小道里有盗匪流窜。
“选择与老实的乡下人同路,避开奸诈的城里人。”他又叮咛。
她朝科索的方向走,由于动作慢,最后就混在一堆老弱妇孺中。有一位老妇人对她极有兴趣,不断的与她闲谈,她按住面纱,小心的应答。
太阳升到半空中了,莉琪取下包袱,吃半块干面包,一半给老妇人,再拿腰间的皮囊去河边汲水喝。
突然,远远传来急速的马蹄声。莉琪刚直起身,全副武装的士兵就奔到眼前来,拉着嘶扬的马,大叫:“停下来,统统站好!我们要找一个叫莉琪。费罗的女人,她是会施法术的女巫,脸上有魔鬼式的疤痕,你们谁看到了?”
“啊!女巫!”众人议论纷纷,莉琪则一下子失手,使得皮囊随河水流走。
“快!戴面纱的全脱下来,一个都不能漏!”士兵转了一圈,凶狠地说,莉琪脸色惨白,手脚瘫软。天呀!她死定了,她辜负了果里神父的苦心安排,就要被抓回去了!
马蹄停到她面前,士兵指着她说:“为什么不拿下你的面纱?!”
她怎么能拿呢?她不敢拿,手也没力气呀!
“勇士,别吓着我的小女儿了!”老妇人走过来,笑嘻嘻地拉下莉琪的纱巾。
莉琪闭上眼,等待着被逮捕;然而,奇迹似的,士兵只哼了一声,就喝马离开,走向下一个人。
“姑娘,没事了,你可以张开眼了!”老妇人说。
前面的树还是树,河还是河,天地并没有变色。莉琪摸摸自己的脸,平滑柔嫩……哦!太久了,久到忘了自己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伤残者!
世间没有脸颊带疤痕的莉琪,所以,他们根本抓不到她,不是吗?
她吁了一口气,对前程稍稍有了信心。举起脚步,她赶上了老妇人说:“谢谢你,呃!我的面纱呢?”
“别再戴面纱了,省得惹嫌疑。”老妇人建议说。
可是……可是她实在很不习惯让风直接吹在脸上的感觉,仿佛赤裸裸地没穿衣服;但她又必须习惯,或许这就是她的“另一个人生”吧!
真可笑,十年前她因为逃亡而戴面纱,十年后又因为逃亡而脱面纱,接下来又是什么呢?
泥路迢迢,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莉琪仍是习惯性的捂着脸面前行。
第五章
一片黑,无尽的黑。逐渐的,有一点亮光,再成一束……
诺斯终于寻回了自己的意识,仿佛自一场梦醒来,他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
浅米色的床幔横竖着许多叶子,有紫苏、迷迭香、玫瑰。太奇怪了,如果是他的房 间,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呢?
室内不算暗,感觉不似清晨,倒像是通霄舞会后的迟起。舞会?诺斯心一惊,猛地 起身,才发现胸腹间裹着一条白巾,肌肤隐隐作痛,他不防地叫了一声。
“诺斯,你醒来了呀!”在一旁打盹的电米忙过来说。
“该死!我到底怎么了?仿佛被人捅了一刀似的。”诺斯咬着才说。
“你的确是被人捅一刀,你忘了吗?”雷米周不齿的语调说:“那个没格没种的戈 伯偷袭你!”
诺斯想起来了,仲夏夜的中庭、喷水池的水花、决斗、最后混乱的场面……他忿忿 地说:“这怎么可能?凭戈伯那小子,就是贴近我,也伤不了我一根寒毛我怎么会栽在 他的手里?”
“你没有栽倒,是戈伯阴险耍诈,使了小人手段,他现在已被关到地牢里禁闭反省 。”雷米说。
“对了!莉琪呢?她还好吗?是不是回孤儿院了?”诺斯叠声问,神情转为焦虑。
雷米正想着该如何回答,走廊就响起脚步声,女侍们已经通知邦主夫妇有关诺斯清 醒的消息。
“哦!诺斯我儿,感觉怎么样?还会不会痛?”娜塔一进门,便奔向床边说。
“还好。”诺斯斜躺着说。
“快!快!缬草浆和柳叶汁准备好,让少爷喝了止痛!”娜塔吩咐左右说。
“幸好你没事,不然我还要剥戈伯的皮呢!”蒙德寒着一张脸说。
“那小子是该给他一点教训,他酒醒了没有?”诺斯问。
“都三天了,还能不醒吗?”娜塔回答。
“三天?我竟昏迷了三天?”诺斯吃惊地说。
“没错,把大家都急坏了!”娜塔说:“这次的仲夏夜舞会,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一 次了,有不少人受伤,但就属你最严重。”
“戈伯说,他是受了莉琪.费罗的诅咒,才会袭击你,舞会也才会失去控制……” 蒙德说。
“胡说,莉琪根本不会下咒!”诺斯立刻辩解。
“不会吗?我听戈伯说,你常到孤儿院和她鬼混,她不但指使你拿出金钱,还指使 你带她到舞会,存心作祟整个塞提城。”蒙德眯起眼说。
“爸,戈伯他信口胡言!他只不过是想为自己的懦弱可耻脱罪,才说出这些煽动人 心的话!”诺斯没想到事会至此,慌忙地说:“莉琪只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她不会指 使任何人,更不懂得作祟!”
“孩子,你真的被她蛊惑了!”娜塔悲伤地摇头说。
“我早该关掉这个孤儿院!因为一念之仁,竟造成了那么可怕的事。”蒙德悔恨地 说。
父母的表情让诺斯的心寒到底。他苍白着脸间:“你们把莉琪怎么了?”
“那女巫当天晚上就跑了,跑得无影无踪。”蒙德说:“我们正派士兵四处搜索, 总有抓回她的一日。”
“别叫她女巫!”诺斯看向电米,“她会去哪里?”
雷米站在窗边,眼睛不敢和他对视。
“你现在专心养伤,不必操心这些事。”蒙德继续说:“我已经封锁孤儿院了,不 准任何进出,等抓到莉琪,我就把这些女孩全送到麻疯病山谷。”
“麻疯病山谷?这不是宣判了她们的死刑吗?”诺斯激动地说。
“那才是她们该待的地方!彼得主教和我都商量好了,你不用再多说,也不许再靠 近那邪恶之地!”蒙德不理会儿子的抗议。
“爸,你不能这样做!莉琪和那些女孩都是无辜的,她们不是女巫,你为什么要加 罪于她们呢?”诺斯心急如焚,不顾伤口的疼痛,挣扎着要下床。
“孩子,你别动呀!小心伤口又撕裂了。”娜塔接住他,一边拿下床幔的叶子,在 他头上扫着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