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的助手,一向当我的保镖。”她觉得该解释一下。
何永洲没说什么,只是指着他的车说:“上车吧!’
雁屏乖乖的听命,连一个疑问都没有。
车又驶回黄昏向晚的街道,十字路口接着十字路口,外面人声车潮阵阵,比起来,里面则静默得恍如沙漠。
这就是他的小雁,总是无怨的接受生命所给予的,温柔又善良,所以他很难想像,她的接近会包括阴谋的成分,或会造成任何的伤害。
但他也警告自己,美巴的花朵通常都是多刺的。
车继续开着,穿过闹区,爬在山路。山路境蜒,他们仿佛追着夕日,直到那一轮红球坠入山后,他才停在一个可俯瞰连绵屋宇的崖边。
山风吹不散暑意,吹不去嘶嘶蝉鸣,也化不开他们之间沉重的纠葛。
雁屏仍安静着,像一尊拒绝思考的娃娃。,何永洲看着她,缓缓地开口,声音仿佛是从海洋深处捞出,“你曾说过,不该替我工作,却又一日一日地舍不得离开,为什么?”
雁屏终于出声了,仿佛守过几百年的沉默,语调生疏而僵硬。“我也不懂,总有一种想走回你身边的冲动。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崇拜你,把你当成偶像。真的,我不是有心欺骗,只是控制不了自己。”
“控制不了自己…”他呢哺重复,用有些悲伤的语气说:“你爱上我了。”
此时此刻,否认似无意义,雁屏眨掉眼中的泪,坦白说:“我是爱上你了。”
她的话恍如利斧,劈开了他,让他突然惊跳起来,“天呀!你为什么不是姓俞、姓连或姓宋?甚至
‘盛南’、‘顶方’、‘合祥’那些企业家族都好,为什么是程?为什么是北门帮?如果你和程子风没有.一点关系,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相爱,一同携手走向未来,但为什么你不是?!”
他的激动,令她惊愕;他的表白,令她昏眩,她退后两步说:“相爱…你希望我们相爱?”
“已经相爱了,我的雁儿。”他走向她,眼中有如火的光焰说:“你以为我从溪头陪你回台北,是担心你是离家少女?你以为我把你从PUB带回家,是不忍你步入歧途?不!不!若是如此,我一天就可以拉好几个女孩了,可惜我也是现在才明白,你对我的意义如此特殊。”
“你也爱我?!”她在一阵冲入云霄的狂喜后,又立刻坠入地狱的痛苦,她哭着说:“对不起,真对不起……”
“是的,对不起。”他抹去她的泪,“我们的爱不受祝福,没有希望、没有未来,甚至得恶言相向…… 所以,今天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道别?你要去哪里呢?”雁屏又哭了。
“不去哪里。我仍在台北,你也在台北,但我们从此形同阳路。”他狠下心又加了一句,“永恒的道别。”
雁屏哭得更厉害了。何水洲像受不了似地,猛地抱住她,吻去她的泪,又吻住她的唇。
如此哀伤、如此甜美,却又没有明天,他们因此吻得更狂乱更热烈。他紧紧地贴住她,吻她的眼、她的耳,她白皙的肩膀,无人触碰过的胸部……他用欲望压住她,不顾她的生涩、不顾她的害怕,似要探碎她所有少女的清纯。
雁屏并不害怕,因为在梦中他已经吻过她了,只不过现实中更惊心动魄,她任地触摸,任他激动,她承受他所有男性的肆意狂野及袭击。
唇又对唇了,舌缠卷着……然后,像方才一样,他又突然放开她,双牌火热的的拟视着她,好久,好久。
她永远记得,那其中包含的欲望、愤怒、无奈…… 与强烈的爱恨……
虽然,他们衣衫仍完整,但她感觉他们好像做了一次爱,是浪头那一夜的延伸。她的最初,永远困住他。
车下了山,又回到市区,回到她的红门寓所。一路上,他们无言,来时的寂静沙漠又荒凉地横亘在两人之间。
直到她要下车,他才说:“给你一个警告,我们的反毒工作会牵扯到你父亲。”
“我父亲?”她有些转不过来的说:“不会吧!他说他已经不碰那些肮脏事了。”
你自己去问他吧!”他不想再多说,只是拉着她的手,久久才道:“再见,多保重了!”
她好怕自己会放声大哭,所以紧咬着唇,想挣脱他的手掌,却没想到他握得如此用力,她甩了好几次,几乎要伤了彼此的筋骨,才甩掉他的籍制。
她会哭死的,因为她在同一天得到爱,又失去了爱。
程子风坐在沙发上,刚拿起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皱眉头,对着女儿的质疑说:“是谁说我和毒品有关?何永洲那小子吗?”
雁屏为了掩饰红肿的脸,难得地施了脂粉,感觉比平日老了好几岁。她静静的回答:“爸,不管是谁说的,你有或是没有?”,
“当然没有啦!”程子风一口喝掉茶,正好遮去脸上的表情,“我‘北门帮’的名号已改成‘北门堂’,建筑运输业做得超级发达,怎么还会去搞犯法的事?我又不是头亮去撞坏了!”
雁屏不是会通问的人,自然斗不过父亲的口才,讲没几句,她便相信了。程子风等女儿一走,马上回办公室,紧急召集蔡明光来密商。他左右来回了好几趟,蔡明光才概栅来迟,不免失彼臭骂一顿,才透露正事。
“你说何永洲他们搞的反毒组织,有可能会得到消息吗?”程子风忧心仲仲地说。
“不可能的,孙师父和我们之间的联系十分机密,看不出会有问题。”蔡明光迟疑了一下才说:
“不过,雁屏那儿既然有听到语言,若义父认为不妥,我们可以暂缓计划……”
“不能再缓了,最近生意不好,我选举亟是那笔钱。”程子风说:“而且雁屏那孩子没啥心眼,反毒工作做久了,难免会疑神疑鬼。我不想为一个丫头的话,毁了我半年来的安排及心血。”
“义父说的是,我们手下的兄弟也快按捺不住了。”蔡明光说。
程子风点点头,本想说没事了,却又叫住他:“我还是不太放心。仍是以前那句话,若出事,你顶下罪名,一切与我无关。”
“是的,义父。”蔡明光顺从地说。
“我就知道你比刘家志那混帐东西还有孝心”程子风亲密地拍拍他的肩说:“我不会亏待你的,等我当上立法委员,你还不是风风光光地回来?而且我这北门帮主的宝座,就非你莫属了。”
蔡明光笑笑,又谨慎地说:“我还有另一项要求,请义父答应。”
“说!一百项我都会同意。”程子风笑呵呵地说。
“我想娶雁屏为妻。”蔡明光说。
程子风的笑声陵地卡在喉间。吓!这马不知脸长的家伙,竟然想他的掌上明珠?他故意向:“我好像记得你是喜欢玉屏的?”
“玉屏哪比得上雁屏呢?”蔡明光说。
程子风自是满心不甘,但此时正是收买人心之际,他也只有假装乐意地说:“算你有眼光!好,如果你肯为我卖命到底,雁屏自然是你的。但若是事情不妥当,你是知道啦!雁屏这个大奖,你也承受不起啦!”
蔡明光何尝不晓得程子风的心思,程子风一心一意要把雁屏许给像何永洲这种家大业大的臭小子,但他是不会成功的。
哼!有他在,何永洲那一班人永远没有机会!
九月份,雁屏没被送到国外念书,反倒仍去大学注册。虽然这如她所愿,但她却有一股休学的欲望,因为她不再是六月时的她,而且她的世界在经过何永洲之后,又再一次的颠覆。
诚如何永洲说的,政府的反毒行动扯到了刻意漂白的北门堂。调查局在台南滨海地区查获了近几年来最大的海洛因走私案,在大陆方面捉到孙德虎,在台湾方面则是在逃的蔡明光。
因为这两个人都与程子风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所以北门堂的总部及各地的分部,都不时受到各种检查及提审。
尽管程子风表现滑溜,一再撇清关系,但雁得明白父亲不是无辜的。原来吸毒就是他和孙师父合作的事业,而蔡明光若无父亲撑腰,怎敢去背那么大的责任?
上学唯一的好处,是可以不必上班,但三不五时,她仍会见到坏脾气的父亲,他甚至骂她:“你为什么没搞定那个何永洲?你就眼睁睁的看他来对付你老子?”
如果程玉屏正好在场,一定会说:“她那半生不熟的样子,能‘搞定’谁呀?当初就说要我出马,不但是何永洲,说不定所有的反毒官员都被我制得服服贴贴的了。”
雁屏好想说,谁教你要自作孽!但她不敢吭声,只有任凭事情恶化。
“何家也先别得意!他们让我不好过,我也要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程子风看着雁屏,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