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骏这才懒洋洋的站起来,由口袋中拿出几个金属零件,顽皮地眨眨眼,再走进书房去解救那个倒楣鬼。
桑琳正想绽开笑颜,可那笑却又僵在唇边,人也若有所思。真奇怪!他老是介入她的生活,迂回却又别有用心,她怎么会没有感觉呢?
可她却不想阻止,还很任性的投入其中,只是……再这样下去会如何呢?
电话响了,她才接听,那边的张伯母已惊慌地喊道:「桑琳,你妈昏倒了!她牌打到一半,就两眼翻白……」
「我马上过来!」她丢下电话就往里头大叫:「阿骏!我妈昏倒了!我得去张伯母家,你快去叫救护车!」
林世骏火速冲出来,「救护车恐怕还太慢,我们直接送她去医院!」
「可是她好重……」桑琳已经急得语无伦次。
「我有的是力气!」说著,他已经冲下楼梯。
屋内人空空的,只留下衣衫凌乱的赖建仲弄不清自己是该留下、回家,抑或是追到医院去?
总之,这完全不是他预期中的约会,好怪异呀!
☆ ☆ ☆
罗凤秀再一次血管阻塞,手术直进行到天亮才结束。医生神情疲惫地走出来叮咛道:「她的年纪太大了,能不能熬过就要看她的运气了。」
桑琳的眼泪当场就流出来,她感到好无助,但瞬间就有个人环住她的肩膀,那感觉既温暖又坚强。她不禁看了陪她熬了一夜,已生出胡碴的林世骏,她直到人轻轻的靠上去才能顺畅呼吸。
林世骏有照顾爷爷的经验,所以打理起医院的各项事物都很熟悉,桑琳便全权交给他,自己则专心照顾母亲。
罗凤秀的复原情况比医生们预估的要好,她清醒後第一句话便说:「我可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那些小鬼没那麽容易就抓到我……」
话虽如此,这次仍不太一样,罗凤秀变得极为衰弱,有时还必须使用呼吸器才能安心入睡,以免在梦中不小心忘了呼吸。
桑琳请了一星期的假,再接连著寒假,她有足够的时间照顾母亲。
林世骏则无论课业、事业再忙不过来,晚上仍坚持来换班,他甚至把杜明峰也抓来当差,让她能回去休息。
余家的亲戚不多,大陆的太远、台湾的又太疏,有紧急事时也只能靠自己。
另一个到医院的常客就是目前猛追桑琳的赖建仲。此刻正是献殷勤的时候,他当然不能放弃。桌子墙角那些鲜花和营养品,有一大半都是他送的。
罗凤秀大概也自觉到自己来日不多,所以特别喜欢看到他,那感觉就像是女儿的终生有所托般,因此说话的语气就如丈母娘对女婿般,谈桑琳的脾气、谈婚礼、谈未来……常常要等到桑琳出口打断才停止。
赖建仲当然暗自窃喜,他甚至盘算著,若余伯母有个万一,他是否能和桑琳在百日内结婚?
林世骏自然是暗自著急,他知道桑琳孝顺,又想报养育之恩,她会不会在母亲快要面临死亡的压力下,糊里糊涂就出嫁了呢?不行!桑琳可是他的呀!
他再度恨起自己的年龄太小,他今年虚岁才二十一,唉!为什麽地球不能再转快一些,地心引力不能再强一些?
如果有一种机器,能让他的一天飞快成一个月,那麽只要七十二天後他就能大过桑琳,他会立刻带她走进教堂,过著比翼双飞的日子。
如果,吃一种药,能加速他的老化……
如果、如果……想了半天,他甚至还没开大三呢!
他看得出桑琳并不爱赖建仲,她之所以和他在一起,不过是安慰濒临死亡的母亲而已。
一个四月的晚上,杜明峰被林世骏找来医院,他现在是个有名气的歌手,没事出门总爱戴鸭舌帽和墨镜,深怕被人认出。
「不够!明眼人还是会看出你来。」林世骏丢给他一顶滑雪帽,遮住整个头,只露出两只眼睛。
「妈的!你确定吗?若是惹上警察,我可就『大红大紫』没脸见人了。」杜明峰说。
「错了!这种知名度才酷哩!」林世骏调侃道。
「你老弟还真是来一个『杀』一个咧!你不累我都累了,有时候我心里还真是不平衡呢!」杜明峰不悦的抱怨。
「废话少说!」林世骏用力拍他的头一下,「我已经用三首歌做代价了,你还敢喊亏?」
「我说的是桑琳,是我先的……」杜明峰欲言又止。
「拜托!你那是恋母,我才是恋爱,请你记清楚这完全是两码事好不好?」林世骏冷冷地说。
杜明峰还想再说些什麽,林世骏已经替他套上滑雪帽了。
此刻,正是桑琳奉母亲的命令送赖建仲回家之时,他们会按惯例先穿过医院旁的一座公园。
这一带住宅少,加上气温降低,所以一入夜,四周便没什么人,正好方便他们两人「作案」。
那个一看就让人讨厌的赖建仲果然坐在长椅上,正口沫横飞地在高谈阔论,完全不顾桑琳的疲累,及环境的不安全性。
哼!真是标准不为人著想的大男人主义者!
桑琳又打个呵欠,她白天上了四节英文课,刚刚又陪母亲聊天,早已没力气开口了。
突然,由树丛後头窜出两个蒙面歹徒,全是一身黑衣,手上拿著两把形状奇特的利刃。
这种场面电视上是常演,但桑琳没想到自己竟会亲身碰到,因此有一种在作梦的不真实感,连尖叫都忘了。
反而是她旁边的赖建仲先歇斯底里地嚷了起来。
他的叫声彷佛更刺激到歹徒,矮的那个立刻冲向前,把刀抵在他背後,用极尖的声音说:「敢再喊一次,我的刀就刺到你的心脏里啦!」
赖建仲吓得赶快把肚子前面突,深怕歹徒下手。
高的那名歹徒也同时抓住桑琳的手,但她并没有害怕,还很镇静的说:「你们到底要什么?要钱我们会拿出来,可千万别伤人命,那会判重刑的!」
「钱!」高的歹徒用刀指著赖建仲说:「全拿出来!」
「求……求你们,这里有我这个月的房贷,如果给你,银行就会抵押我的房子呀!」赖建仲几乎下跪的哀求道。
「那是你家的事!钱包丢到地上!」矮的歹徒大叫。
「我……」赖建仲还在迟疑,身子就被推了两下。
「快点给他们!命要紧,钱还能再赚!」桑琳著急的催著。
这时高的歹徒已经不耐烦了,向前走几步想亲自动手。他本来将桑琳抓得很紧,趁此机会她用力的反撞他,人马上就往树丛飞奔。
可才没跑几步,又被人拦腰抱起,她一时火大,以细细的嗓音骂起来,「你们年轻力壮,有头有脑的,干嘛不好好念书,或找份工作来做?你们无父无母吗?竟敢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们不怕伤家人的心吗?如果没有钱,可以用各种途径寻找帮助,而不是用抢劫的方式——」
唉!老师就是老师,在这种紧要关头,她居然还发表长篇大论,林世骏不禁轻笑出声。
另一头的杜明峰已经快要吐血了,女朋友试著逃跑,赖建仲不趁乱反击,竟然还先趴到地上,企图拿回他的钱包。
实在输给他了!杜明峰也懒得再理他,急忙走到树丛里,看见林世骏正抱著骂人的桑琳。
桑琳一见到他,骂人的话语戛然而止,「你……你把他怎麽了?」
「能怎么样啊?他正在捡他的钱。」杜明峰恢复正常的音调说。
「喂!赖建仲,你快来救我呀!」桑琳又扯著嗓门急呼。
那边的人才恍如大梦初醒般,「桑琳,你忍一忍,我立刻去叫警察来!」
脚步声竟杳杳走远,桑琳几乎为之气结,拜托!他叫她忍一忍,是要忍什麽?她正要开口再骂,矮的歹徒竟说:「这人真没种,连女朋友也不会保护,等他叫完警察就太晚罗!」
高的歹徒则放松桑琳,似乎对她并无恶意。
她开始怀疑,冷不妨拉下矮的歹徒的帽子,一看竟是杜明峰!
那高的就不用说,他自己已把帽子脱下,露出一张熟悉的睑,眼亮晶晶的、嘴笑嘻嘻的正看著她。
桑琳火冒三丈的根本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猜桑琳现在最想找的是一根藤条,想来揍我们用的。」林世骏小心地说。
「别看她身材娇小,藤条可是轻轻地举起,重重地放下,嘿!她打人才痛呢!我可是有英文作业没交,被打五下的经验呢!到现在都还馀悸犹存。」杜明峰故意呼呼手说。
「我看我们最好把手心伸出来。」林世骏还不怕死的逗著她说。
「你……你们到底在搞什麽鬼?」桑琳的怒气终於爆发出来。
「是林世骏出的馊主意,我是被胁迫的。」杜明峰赶忙试著洗刷他的清白。
「错了,你是接受我的利诱才对。」林世骏又说:「你快回医院照顾余伯母,免得她叫不到人。」
「唉!一下是歹徒甲,一下是护土乙,又没钱赚,做人真难!」杜明峰把从戏剧组借来的假刀藏在衣服里,喃喃离去。